第113章 十四爺的震驚(2 / 2)

然而主子不在園中,兩個內監雖著意留神,能打聽的事兒也不多,隻撿了些家常事說。弘曆見他們半天說不到點子上,索性直接問道:“皇阿瑪原說過,六弟過了三周歲,就給他尋師傅的,如今六弟的師傅可有了?你們可打聽了是誰?”

兩個小內監常跟著阿哥,自然知道些眉眼高低,此時都瞥著對方,希望對方說這個壞消息,而不是自己惹惱四阿哥。

這一吞吞吐吐,弘曆本就疲憊不堪登時就惱了:“連句話都不會回了?不中用就滾出去!”

兩個內監連忙跪了,其中一個因捧著乾淨的大棉布巾,沒法雙手伏地磕頭,隻能捧著跪著,看起來頗為狼狽。還是另一個把盛著澡豆的木盒子放在地上,邊不住叩頭邊道:“奴才該死!”

又小心回道:“六阿哥的師傅是……顧老祭酒。”

忐忑回完話後,半晌也沒聽見四阿哥說話。

也不知是他們的錯覺,還是真過了良久,他們終於聽見要四阿哥要棉巾的動靜,這才忙爬起來伺候阿哥擦洗換衣裳。

等出了屋子,又有好幾個宮人團團圍著給他佩荷包、玉佩等物。

整個過程弘曆還是一字不發,那種沉默的氣場倒是讓內監們覺得壓力更大。

弘曆正在悶聲咽下這個苦澀的消息:大清依舊承襲明製保留國子監,連祭酒等官位也都保留了下來。國子監又稱太學,本就是清貴要緊地,雍正三年,皇上還給老師額外加了一個管理監事大臣的職銜,與六部滿漢尚書是同等品階,可見顧八代的地位。

皇阿瑪居然給六弟指了這一位,還隻做啟蒙師傅!

弘曆這會子是驟然聽到此等消息,衝擊太大,沒有想到以顧八代老師的年紀,實在不適合七八年後再給六阿哥當什麼專門的授業師傅,如今來給稚子啟蒙,每日隻上一個半時辰的班,都屬於返聘退休人員了

“四哥,走吧?去給皇瑪姆和皇額娘請安。”弘曆耽誤的有點久,破天荒的是弘晝先來叫他。

兩人如今算虛歲都十四了,算是正經的少年人,可以單獨出門辦差,此次從木蘭圍場回來,自然也要往太後皇後處請安。

弘曆就把亂七八糟的心情按下不表,跟弘晝去了月壇雲居。

太後對孫輩們都很是喜愛,一度被皇上列入‘溺愛’老太太行列,不肯跟太後吐露對弘時的安排。以往弘曆也覺得皇祖母對他們都極好,便想著皇阿瑪不在家,皇子一輩裡三哥亦不在,倒是自己打頭,該多盤桓一會兒與皇瑪姆聊家常以作安慰。

偏生今日也巧了。

十四爺剛走,太後也剛聽了“圍場皇子”之事,不免好奇,於是話裡話外隻問著敏敏在圍場如何。弘晝見妹妹多些,太後的話多半是他來答,弘曆隻好跟著補充一二,心裡越發不是滋味。

誰料回話剛告一段落,太後就讓他們吃栗子;“這是貴妃宮裡按著外頭的吃法做的,用黑砂炒的糖栗子,你們六弟一吃就愛上了這一口,這幾天常給哀家送了來,這一包自打送了來就一直在爐火上熱著呢,你們也快嘗嘗。”

弘曆:還吃啥栗子,我的心就像是在黑砂裡被翻炒的栗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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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對弘曆而言,還有什麼值得高興的,那就是雖不是逢五的日子,太後還是許他們明日去探望額娘。

於太後而言,她剛母子團聚,也就樂得成全下熹妃裕妃。

次日晨起,弘曆果然覺得肩背腰腿都疼的要命,隻得忍痛叫人按了一回。之後勉強起來,換過衣裳。

原要去給額娘請安,都走到門口卻忽然停了下來,又轉回屋裡,命人取了兩瓶藥油,往不遠處弘晝院裡去。

剛進門就聽見鬼哭狼嚎似的慘叫,內監通傳後弘曆進門,就見弘晝還有氣無力趴在床上對他拱手道:“四哥,我就先不起來了。”

弘曆擱下藥:“該叫人給你使勁按按,不然今日你如何起來見人?”

弘晝搖頭道:“今日原沒什麼見人處,不過是自家額娘罷了,再就是去書房溫書。”他準備今日不顧形象的在書房的矮榻上躺著背書。

弘曆臉上就露出幾分恰到好處的訝然:“怎麼,你不知道?皇阿瑪給六弟選的啟蒙師傅是顧老祭酒。那位可是皇阿瑪當年的老師最得皇阿瑪敬重,他既然到了這圓明園,你我怎麼能不去拜見?還不快起來!”雖說弘曆這話是說給弘晝聽得,但不可避免還是紮了自己的心口一下。

但見弘晝驚得一下子抬起上半身來,臉色都變了:“什麼?!”弘曆心裡不免又有些安慰。

也是,弘晝應該是最介意的。自己的師傅徐元夢也算是帝師,若是按照康熙爺的看重來說,徐老師比顧八代還強不少呢。但五弟的師傅吳襄資曆比起這兩位就差些了,也難怪五弟心裡難以平衡……

他正想著,就見弘晝這一起猛了抻到了筋,又哎喲倒了下去,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的魚一般在榻上撲騰了兩下,然後努力去捶自己背上那根筋。

弘曆覺得跟五弟同病相憐起來,索性就坐在旁邊,替他按了按。

才按了一下,就聽弘晝道:“六弟也太可憐了,竟是那位老祭酒給他做師傅?我聽弘春弘明他們說過,那老先生凶得很也嚴的很,罰他們這些恂郡王府的阿哥抄書,跟七品官宦之家的子孫沒分彆,罰的他們通宵睡不了,還不敢找人代筆,若是叫他老先生發現了是代抄的,那更慘!”弘晝捶著床道:“六弟這麼小咋就這麼命苦啊!”

弘曆:……可以說是完全沒有共同語言了。

於是他隻起身冷淡道:“起來換過衣裳,去給老先生請安。”

弘晝也就掙紮著起來,叫太監給他拿件‘沉著穩重’的常服,還對著弘曆道謝道:“我昨兒回來就睡過去了,要不是四哥告訴我,竟不知道這事兒,咱們這就去吧。”反過來風風火火催著弘曆出門,出門才刹住腳:“那老先生在哪兒?”

弘曆再次無語:“這個時辰應當在六弟的小書房裡。”說來皇阿瑪竟還給六弟弄了書房。

因皇上不在園中,親王皇子們也不可經過甚至靠近前殿或是禦書房等重地。側門都走不得,都得繞到後角門進去。

弘曆到的時候,就聽到裡麵頗為熟悉的聲音——十四叔竟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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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騎了一日馬飛奔回京的弘曆和弘晝,都是艱難開機,但對恂郡王來說,還真不覺得如何。這一日又是早早起身,卡著圓明園開門就進宮來給太後請安,請過後也來拜見顧八代。

一來這位是帝師年紀也擺在這裡,既在園中當然應當去拜會,二來恂郡王不在京中幾年,皇上恐府上男兒教育疏忽,也令侄子們常去國子監請教學問,自己還時不時抽個考題考上一考。

這會子,十四爺就來拜會顧老師。

十四爺到得早,還未到六阿哥上學的時辰。但透過窗子隻見顧老師已經坐在屋裡喝茶看書了。

聽太監報恂郡王到,顧八代起身行禮,十四爺忙扶住,然後上下打量一番,不由笑道:“老祭酒精神矍鑠,瞧著與二十多年前並無分彆。”雖說須發已白,但精氣神極好,眼眸也迥然有神不見渾濁。顧八代少不得自謙道:“如何不老呢?實在精力不濟,恐給朝廷給萬歲爺耽誤了國子監,去歲便上書致仕了。承蒙萬歲爺不嫌棄我老邁糊塗,令我來給小皇子開蒙。”

十四爺就笑道:“我可是聽說了,老祭酒去歲致仕,接著就返鄉探故親故友去了,從京城到吉林路途遙遙,老祭酒一去一回也不見風霜,可知身子硬朗。”

顧八代不由笑道:“恂郡王瞧著臣不怎麼變,但臣瞧著十四爺與二十多年前卻是天壤之彆了。”

十四爺打小就喜歡舞刀弄槍,但那時候身上有武人氣,這會子卻有了大將之氣。

兩人正敘舊,六阿哥來上學前班了。

六阿哥和十四爺從未見過,一打照麵,就有些迷惑。

顧八代便對自己最小的一個學生道:“阿哥,這是恂郡王。”

六阿哥立即一板一眼見過十四叔。

而十四爺看著他的大小:對,沒錯,這才是三歲的皇子嘛。

又見他一板一眼,好似皇兄當年一般,凡事都規矩板正——這樣的板正放在三歲的小孩子身上,倒讓人忍俊不禁。於是十四爺上前兩步,輕輕鬆鬆把六阿哥像抱小貓崽子一樣從肋下托著舉在空中,然後笑道:“你這樣小的年紀,怎麼學的這樣老成?依我說彆念書了,竟跟著去我家裡玩幾日如何!”

弘曆到的時候,正碰上這一幕,那真是心塞的雪上加霜。

而十四爺也沒放下小侄子,而是就勢改舉為抱,簡單的一個胳膊就把他夾在懷裡,對弘曆弘晝笑道:“你們兩個騎術不賴啊,昨兒沒誤了行程不說,今日竟能爬起來走路?”

弘曆弘晝在腹內嗬嗬,怪不得皇阿瑪曾言語裡露出過十四叔年少時不靠譜的意思,現在也差不離:合著他預料到侄子們第一回長途騎馬可能受不住,但還是不肯放慢行程,好像侄子們爬不起來也很有趣兒似的。

而被十四爺抱著的六阿哥則在扭來扭去,想要下來。然而很快發現徒勞無功,十四叔的胳膊像是鐵鑄的一樣,就隻好在夾縫裡道:“四哥好,五哥好。”

弘曆弘晝都回了六弟好。

而顧八代正與兩位阿哥寒暄時,餘光瞥見十四爺竟然真的想要趁機夾帶著六阿哥就溜走,顧老師不由拔足追了出去。

還是十四爺連連保證,隻帶著六阿哥去軍機處找怡親王,玩一會兒後絕對送還回來,顧老師才隻好放行,點了兩個小書房的太監跟著,又特意對十四爺道:“這是萬歲爺撥過來的內監。”意在讓十四爺說話算話,彆像小時候一樣耍賴逃課溜了就一去不複返。

十四爺也隻打著哈哈就走了。正好他對圓明園的路不熟,就讓這兩個小太監帶路,到了圓明園的軍機處。

他腳下快,等軍機處的太監通傳的時候,他已經龍行虎步似的進去了。

也就正巧看見,怡親王、鄂爾泰、張廷玉並數位軍機臣子都在一起議事,且看起來麵容還很嚴肅,顯然在商討什麼為難事。

在抬頭見是恂郡王時,怡親王眼立刻就亮了:“十四弟!”

諸位大臣也忙著起身與他請安並恭賀,走近了才發覺他竟還帶著一個小孩兒,十四爺又以獅子王裡舉小獅子的姿勢把六阿哥舉了出來:“瞧,我將萬歲爺的六阿哥抱了來與大夥兒見見。”

眾大臣:那告辭了,六阿哥還這麼小呢,顯然是被十四爺心血來潮裹挾了來的。既如此為免皇上回來發火,他們還是迅速撤退不要沾上關係吧。

於是眾大臣紛紛指了一事告退——橫豎軍機大臣們確實是有事要忙,也不算作偽。

屋裡很快隻剩下十三爺和十四爺。

怡親王伸手接過六阿哥,不由道:“可見是幾年沒抱過孩子了,竟是夾著就過來了,這能行嗎?”

十四爺笑道:“你問問小侄子,我們玩的可好了。”

之後又正經起來問道:“方才瞧著你們都心事重重的,難道皇兄不在京裡,出了什麼大事兒嗎?”

怡親王搖頭:“不是什麼急事,但卻是一樁為難事,朝上為了這事兒大臣們各執一詞已經爭了有兩個月了,皇兄一直擱置著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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