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信 任(1 / 2)

太後看著在跟前紅著眼圈麵帶乞求的熹妃,也很是無奈。

她現也不知皇上如何改了主意,隻好給熹妃打太極:“皇帝賜婚,隻有皇上的考量。且烏拉那拉的姑娘難道不好?原是一樁喜事,你這做額娘的淌眼抹淚的,讓旁人看了倒是嘀咕,好事也弄壞了。”

太後所的這樣明白了,若是旁的事兒,或是自己的事兒,熹妃斷不會再多糾纏,免得太後厭煩,可這是兒子的終身大事!

這樣說吧,熹妃這些年堅持不斷討太後喜歡,都是為了兒子。

就像是存錢一樣,得能取現這存儲功能才有用,否則誰苦哈哈的存錢。

這會子,熹妃就是取錢來了,這些年積攢的好感哪怕都不要了,也非得就此事好好求一求太後。

哪怕聖旨已下,除非烏拉那拉氏姑娘沒了,否則這正福晉的人選是不可能再換了,但熹妃好歹要跟太後求求情,一來弄清楚緣故,二來想讓太後幫著跟皇上說情,將來給弘曆指兩個好的側福晉。

比如漢軍旗的姑娘裡,可有不少父親是高官的,甚至上三旗包衣出身的姑娘,家裡也不是沒有官運亨通的。

然而熹妃還沒來得及繼續垂淚求情,外頭就報皇上到了。

熹妃要走都來不及,連忙從傷心滴淚狀態努力調整為歡喜謝恩狀態。

見皇上進門,連忙起身請安,又要跪了謝恩。

皇上隻掃她一眼,平靜道:“退下吧。”

熹妃醞釀半日的話隻好都咽下去。出來月壇雲居,一路都是石階下行,熹妃覺得如踩在雲霧裡,得冬青緊緊扶著她才行。冬青慌得在旁勸道:“娘娘彆急,明兒就是二十五了,四阿哥會來給娘娘請安,若有什麼事兒,娘娘隻管問阿哥就是,您彆胡思亂想糟蹋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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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太後讓人上熱茶來,也不解問道:“皇帝怎麼忽然給弘曆換了福晉?哀家記得,皇上原本提起過,熹妃的母家略差些,下一輩也沒有出色的男兒可提拔。所以要指一個好點的妻族給弘曆走動著彼此有個幫襯,怎麼忽然又改了?這樣倉促就下了旨?”

皇上蹙眉搖頭道:“朕是替弘曆都想到了,那孩子卻辜負朕。”

他對太後將今日事大略一說,然後歎道:“朕的兄弟多,因而是深知做阿瑪的若是偏心太過,對兒子們有的看重有的冷落,他們心裡必不好受。所以這些年,朕一直對弘曆弘晝都十分上心。”

“朕是看重貴妃,可六阿哥出生來,除了滿月和周歲是按著貴妃誕下皇子的禮製行的,其餘年節下,朕凡是賞賜阿哥,都是按照長幼來的,從未因貴妃的緣故多偏著六阿哥。”

今日弘曆自覺是出生來最倒黴的一天,但對皇上來說,何嘗不是傷心的一日。

“又因弘曆打小聰穎,各處比弘晝強些,朕對他是寄予厚望的,自是越發悉心安排。指了徐元夢做師傅不說,又想著給他指一家頂戴的富察氏之女做福晉,朕是將能給的最好的都給了他了,盼著的是他上進!”

“將來若有一日他為儲君或為帝王,能夠通達事理,在朝安國保民,在內謹守孝悌。”

“誰成想,朕替他打算,想把好的都給他,不但沒有叫他生出孝心來,倒讓他生出一種,朕的好隻能給他,不能給旁人的歪心思來!”皇上今日順帶手把弘曆身邊的內監都換過,尤其拎了兩個弘曆素日常用的內監來審。

問出弘曆是自打知道顧老祭酒做了六阿哥的啟蒙師傅,情緒就不對頭了。

合著所有好的必得給他?極好的老師隻能給他,給兄弟們就不行了?

既如此,皇上還就不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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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收拾好了,蘇公公給皇上帶過去吧。”

萬壽前一日,薑恒正在宮裡選明日大宴上穿的衣裳頭麵,外頭蘇培盛就來求見,說皇上想暫挪貴妃娘娘這裡小巧的烤肉爐子烤肉架子用一日,要請八爺和十三爺賞雪烤肉。

據說廉親王路上病了一回,因此出發的雖早,趕回來的卻是最晚的一個,前日剛剛到京。

聽說皇上居然要請八爺吃烤肉,薑恒就笑道:“皇上興致不錯?那蘇諳達要不要順帶拿些點心酒水過去?”

蘇培盛忙笑道:“奴才還未開口,娘娘就都算在頭裡了。來之前,皇上還吩咐奴才呢,明兒就是萬壽節了,娘娘這裡想必忙著,若有現成的點心拿一些就罷了,若沒有,就不令娘娘小廚房現做了,隻去禦膳房取就是了。”

托皇後娘娘凡事喜歡做在前頭的福,所有工作已經提前完成,這萬壽節前一日倒是沒什麼事兒,皇後隻讓她們各自回去收拾著打扮自己,再好好歇一歇,明兒又要打點精神應酬內外命婦了。

想著明日吃不好,薑恒今日就讓小廚房做了不少小巧的點心,準備明兒有空的時候,就先吃點心墊墊。此時聽說皇上要請人吃烤肉,就選了些讓蘇培盛帶上,又額外挑了個果籃,擺了些果房送來的冬日難得的鮮果。

最後索性連糖炒栗子的鍋和小陸子都讓蘇培盛帶走了:“現炒出來的好吃,一並帶了去吧。”

之後薑恒依舊回到屋裡選衣裳,半晌忽然覺得跟以往不同,就抬頭問秋雪道:“有沒有覺得,今日似乎格外安靜?”

秋雪笑道:“六阿哥在前頭讀書,公主去了恂親王的彆苑小住,宮裡沒了孩子的聲音,娘娘就覺得靜了。”

緊跟著四阿哥弘曆指婚聖旨的,就是恂郡王封親王的聖旨。

薑恒自然也備了禮給十四福晉,賀過她正經升了親王妃。十四福晉進園謝她就順便把敏敏接走了:“我們爺格外想見小侄女,說在木蘭圍場就匆匆見了一麵,實在可惜。”

十四爺還惦記著敏敏穿皇子常服,跟皇上一起欺騙了他感情的事兒呢,就總想再跟小侄女好好說說話。

十四福晉被他煩不過,隻好硬著頭皮試著來跟貴妃要公主。

薑恒問過敏敏,見她願意出門去玩,就讓她帶著人出去了。

先帝爺兒子眾多,對皇上不是一件好事,對敏敏倒是好的,可以走動的親戚很多。

薑恒是盼著她出去多見些世情百態的。

這些王府貝勒府裡的孩子不會太單純,生母不同,身份也不同,必然各有心思。裡頭有想要結交敏敏的,也有想要利用她的——敏敏總要學著怎麼樣與各式各樣的人相處,去麵對旁人的各種情緒,分辨對方的目的和真實態度。

這是薑恒無論怎麼口頭教導,講多少故事也教不會她的。

父母的言傳身教永遠隻是課本,外頭才是實踐課。

哪怕做父母的再心疼,再想傳授更多經驗教訓,可該孩子自己碰的南牆也不能避免——孩子光聽父母念叨彆碰牆,但她要是根本沒見過牆,沒親手摸過牆,怎麼能避免呢?

薑恒倒是願意敏敏早出去上實踐課,如今她無論碰什麼牆,父母都能給她兜住。

總比溫室裡頭長大了,頭一次吃虧上當就把自己終身栽進去的強。

“是啊,宮裡熱鬨鬨亂了幾年,以後就會越來越安靜了。”孩子長大,孩子告彆,自然的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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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從前也未想過,有朝一日能跟廉親王坐在一起,邊看雪邊吃烤肉。

賞雪烤肉也是廉親王在安南多年未經過的景兒了:安南幾乎沒有下過雪,再見京城大雪紛飛,廉親王哪怕走路打滑都是高興的,故鄉的雪就是這樣讓人歡喜。

酒過三巡後,烤肉也吃的差不多了。

十三爺在下頭串菜蔬——禦膳房準備的肉串十個八個人吃也夠了,大吃一陣肉不免膩,好在有一籃子鮮靈果蔬,十三爺先削了個蘋果烤著吃,覺得烤的酸酸熱熱的,倒是滋味與眾不同。

於是棄肉食草,開始自己穿各種瓜果蔬菜試驗來烤。

橫豎他今日是來陪吃的,皇上要跟廉親王說話才是正經。

他邊烤邊聽著上頭兩位之前勢如水火的兄長,心平氣和地講話,甚至探討起國事來,八爺的聲音被風吹了來:“……南洋小國林立,多海域寬廣海岸綿長,卻少有水師,便早有英吉利等國侵擾的痕跡,皇上要重建水師,自是遠見之舉。”

直到正事告一段落,開始談起家務事來時,怡親王就把自己烤的形形色色的果蔬拿來分享。

廉親王見十三弟烤了一堆奇怪的蔬菜,就低頭挑了半日,謹慎選了一段玉米。

皇上見廉親王選玉米,倒是叫遠遠候在下頭等著做糖炒栗子的小陸子上來,讓他烤幾塊牛乳蜂蜜玉米來吃。

“這是之前貴妃宮裡的吃法,將玉米烤成甜口的,朕覺得滋味不錯,你嘗嘗看。”

聽皇上提起貴妃來,廉親王就勢起身道:“臣弟昨日去給額娘請安,聽額娘提起,這些年貴妃娘娘多加照顧,凡安南之物到京,總記得送一份給額娘去,大慰額娘記掛臣弟之心。想來是皇上的好意,臣弟心中十分感戴。”

皇上倒是第一回聽說這事,但也不意外,覺得是貴妃會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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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下晌皇上就到坦坦蕩蕩館來。

薑恒見皇上臉上薄有酒色,就問道:“叫人備一碗醒酒湯嗎?”皇上喝一杯臉上也有酒色,喝的快醉了,臉上也是差不多的樣子,還能保持住往日嚴肅臉,以至於薑恒每回要通過問話來判斷皇上的狀態。

皇上則攥了她的手,往屋裡走去:“外頭太冷了,彆站在這兒。”又堅決搖頭:“不必醒酒湯,朕沒事。”

薑恒一邊跟著皇上往裡走,一邊回頭示意秋雪:絕對需要醒酒湯,快熬。

一般說自己沒醉的人,就是醉了。

秋雪麻溜兒閃了,又讓秋霜先上濃茶上去。

皇上喝了一口濃的發黑的茶,卻點評道:“你屋裡的茶總是淡些,沒什麼味道。”薑恒在旁不由笑道:“皇上素來不喜酒,年節下推脫不開才少喝兩盅。今日倒是喝的不少?可明兒還是萬壽節呢。”邊說邊打開燈罩,吹滅了宮裡的燈燭。

一會兒讓皇上睡一覺,也好解解酒。

“老八與朕說起水師之事,又說起特開製科一事……”皇上傾身,把薑恒也拉到榻上來坐。人喝多了容易控製不住力氣,但皇上倒是還有控製力,輕輕的拉她,示意她上來:“過來靠一會兒。”

秋霜等人早在上完茶就退了下去,冬日屋裡暗沉又溫香一片。

皇上覺得這一月餘來一直奔波的心此刻才終於靜了下來。也不說正事了,隻將窗子推開一條縫,對薑恒道:“聽,外頭還在下雪呢。”

兩人就這樣聽了一會兒雪的聲音。

這樣的雪聲讓薑恒想起她生敏敏那日,皇上隔著窗子與她說話,天上也下著雪。

她聽得出神,直到一溜兒風鑽進來,她這才往後躲了躲。皇上就扣上窗子,伸手扯了榻上疊著的絨毯來給她蓋上。

然後開始有點發呆:“朕方才說到哪兒了?”

薑恒撐不住笑了,提醒皇上道:“特開製科……臣妾倒不知道,什麼是特開製科?”

科舉裡的恩科她知道,多是國有大慶,就在每三年一次的會試外,再加一次考試,讓舉子們多一次考中的機會,是為恩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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