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塢子水驛,再往前便是鄱陽湖。
幾個費家船工,說什麼都不肯再往前,害怕遇到鄱陽湖裡的水匪。
趙瀚也不好逼迫他們,乾脆就在驛站住下,自己掏錢置辦年貨,眾人在此歡度新年。
在驛站逗留數日,陳茂生的傷勢已然痊愈,前額發際線處留下一道大疤。
跟驛卒一打聽,原來不用進鄱陽湖。
塢子水驛位於三岔河口,西邊那條就是贛江支流,沒必要從鄱陽湖繞一圈。
來往商船很多,趙瀚四人付了船費,便坐商船直奔南昌而去。
幾天之後靠岸,岸邊便是滕王閣!
嗯,滕王閣的殘骸。
十七年前,滕王閣毀於大火,如今解學龍正籌備重建。
解學龍此人有些本事,他並非東林黨出身,隻因得罪了魏忠賢,被閹黨打為東林黨之流。去年巡撫江西,遇到太監上躥下跳,解學龍不敢針鋒相對,隻能選擇投身文教事業。
在南昌逗留數日,又換船繼續往南。
中途有三道太監私設的鈔關,又在峽江縣遭遇一次水匪。
水匪也不直接動手,隻是把商船給圍了,得到幾兩銀子便放行,看那模樣更像是來收稅的。
抵達吉安府,贛江有一支流叫做禾水。
趙瀚雇船沿禾水而上,三日之後來到一處穀地。
四麵皆山,一水穿過,中間穀地形似井底,四麵山峰形似井壁,謂之“井岡鎮”,朝廷在此設立“井岡巡檢司”。
跟後世的井岡山,沒有任何聯係,而且在民國以前,也不存在井岡山的叫法。
硬要扯關係的話,此地距離井岡山約70公裡,走山路更是要走好幾百裡。
“趙相公,前麵有鈔關,”船工突然提醒道,“若是過鈔關,過稅你得自己出。若不想多給銀子,可以在這裡就下船。”
“那便下船吧。”趙瀚說道。
禾水是贛中通往湖廣的水路要道,太監在此私設關卡撈錢,也是預料之中的事情。
四人下船步行,客船則調頭回吉安。
趙瀚一路觀察山勢,來到穀口處,頓時驚歎道:“在此陳兵五百,修築水寨,就可抵擋數萬大軍。”
龐春來笑道:“你還得建水師才行,否則官兵直接坐船就能入穀。”
“確實。”趙瀚點頭說。
穀中是個封閉世界,被四麵山峰給封死。
耕地比較稀缺,許多山坡都被開墾出來,種著一些雜糧來增加糧食產量。
趙瀚一路打聽,終於找到巡檢司所在,竟是一座破廟……
幾個弓兵正躺地上曬太陽,見到趙瀚四人也不吱聲,甚至連眼睛都懶得睜開。
“請問費巡檢在嗎?”趙瀚問道。
弓兵並非什麼兵種,而是巡檢司的士卒,兼職民警、刑警和武警。
那些弓兵終於睜眼,其中一人問:“找四爺有事?”
趙瀚拱手道:“我們是費巡檢的家人,他兩年沒回家過年,老爺讓我來看望一番。”
“那便是自己人了,我這就帶你去。”一個弓兵拍屁股起來帶路。
趙瀚邊走邊問:“你們的巡檢司衙門怎是破廟?”
那弓兵鬱悶道:“衙門被太監給占了,銀子也撈不著了,整個巡檢司跑得就剩咱幾個。”
“原來如此。”趙瀚感覺有點意思。
又繼續打聽詳情,原來費映珙勤王有功,被扔來井岡鎮做巡檢,他麾下匪賊也搖身變成巡檢弓兵。
剛開始還挺滋潤,畢竟守著一個商業小鎮。
可就在去年,突然空降稅監,帶著十多個打手而來。太監二話不說,就把巡檢司衙門霸占,又出錢引誘弓兵投靠。
費映珙手下的士卒,三分之一投靠太監,三分之一選擇離開。
開春之後,陸陸續續又走一些,此時隻剩下六個弓兵。
如此這般窩囊,純粹是太監的身份,殺害太監形同造反,因為太監代表著皇命。
眾人很快進入小鎮,隻有沿河的一條街道,規模完全不能跟河口鎮相比。
“四爺便住這裡。”帶路弓兵指著一棟民居說。
敲門一陣,黑人壯漢出來。
趙瀚頓時笑道:“鐵奴,咱們又見麵了。”
黑人壯漢撓撓頭,對趙瀚毫無印象,但還是放他們進院子。
非常普通的民間小院,費映珙正在院中舞劍,舞的明顯還是醉劍。
這貨手裡拎著酒壺,腳步踉蹌,連站都站不穩,胡子拉渣也不知多久沒打理。
“四叔!”趙瀚喊道。
費映珙醉眼朦朧,歪歪倒倒提劍走來,盯著趙瀚看了半天:“你是……大哥院裡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