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算徹底明白了,再挑撥,再慫恿,都不如殺幾個。他是外地人,銀子再多,不過是冤大頭,不過是仁慈老爺,必須在這些佃戶麵前展示武力。
家奴們還沒近身,就被趙瀚挑翻一個,轉眼之間又是一個。
連續刺死三人之後,其他家奴都繞著趙瀚跑,根本不敢跟他正麵相對。
張鐵牛殺入家奴的側方,雙手持斧不斷揮砍。被家奴砸了幾棍,他也全然不當回事,隻是一味的往前衝殺。
這貨沒有練過武藝,出招毫無章法,就是仗著勇武砍人而已。
根本不用幫忙,隻他們兩個,在一照麵之間,就把四十多個家奴殺得崩潰。
黃順成、黃順章兄弟,也不想著給父親報仇了,扔下棍棒轉身就跑。他們不是鉛山縣衙役,也不是匪寇出身的鈔關士卒,平時頂多逞凶欺負佃戶,哪遇到過這種烈度的陣仗?
“殺呀!”
直到此刻,陳茂生終於撿起腰刀,把刀高高舉過頭頂,中門大開就那樣衝出去。
龐春來遠遠站立,手按鐵劍,捋著胡子,麵帶微笑。
就這距離,他根本看不清,隻見一團團影子動來動去。
“殺黃家,分田地!”江大山舉起鐵鍬做動員。
黃幺和黃順已經在衝了,各自揮舞扁擔,追著逃跑的家奴就打。
“分田地,分田地!”
交了投名狀的佃戶,此刻終於敢動手。
其餘佃戶躲得老遠,見黃氏兄弟和家奴潰逃,突然有人按捺不住,撿起石塊去砸黃老爺的屍體。
“叫你占我田,叫你害我娘,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這佃戶抓著石塊不停的砸,一邊砸一邊喊,一邊喊一邊哭,黃老爺的腦袋很快變得血肉模糊。
此時,又有佃戶舉著扁擔衝出,瘋狂大喊:“分田,分田!”
越來越多佃戶開始行動,表情猙獰可怕,完全進入狂熱狀態。
一個人追上家奴,立即幾個人幫忙,各種工具胡亂招呼。把家奴活活打死了,依舊不肯停手,田野間到處是各種死相的屍體。
“去黃家祖宅!”
不知有誰喊了一句,所有佃戶都驚醒過來,隨即以更瘋狂的狀態湧向黃家。
黃幺生了一雙大長腿,跑起來比趙瀚還快。這廝很快超過張鐵牛,手持扁擔衝到最前方,飛起一腳把黃順章踹倒。
黃順章掙紮爬起,迎麵就挨了一扁擔。
黃順成卻是自己踩空,狼狽跌入水田。張鐵牛從田埂躍下,淩空一斧劈出,斧頭直接嵌入黃順成的腦袋。
趙瀚追上來,一槍把黃順章刺死。
無數佃戶和石匠,抄近路殺往黃氏祖宅。
大門進不去,那就翻牆而入。
衝入宅中,見人就打,見東西就搶。
“彆打,那是我閨女!”
“我兄弟是給黃家背柴的,他才十三歲,沒造過孽!”
“……”
留在宅裡的黃家奴仆,要麼是丫鬟婆子,要麼是未成年小廝。卻也被這些佃戶泄憤,好些無辜奴仆,都被打得頭破血流,甚至是被當場打死。
很快有人衝進內院,黃遵道的正妻五十多歲,隻來得及驚叫一聲,就被佃戶被打翻,接著被活活圍毆致死。
當趙瀚趕到時,黃遵道的四個孫子、兩個孫女,全都已被打死了,年齡最大的才十四歲。
“快停手,快停手!”
趙瀚嘶聲大喊,卻根本壓不住。
這些佃戶,要麼做順民,要麼做暴民,拿捏不準中間值。
此時此刻,趙瀚真的想前往瑞金,向那三位田兵首領取經。他們又是如何約束農民,壓製官府和地主,達成一種奇妙和諧的呢?
“給老子停手!”
趙瀚調轉長槍,將一個佃戶砸翻,上前揪住其衣服說:“停下來!”
這個佃戶,剛才正在暴打小孩,可能是哪個家奴的兒子。
小孩已經奄奄一息,眼看著活不成了。
每個順民的心中,都潛伏著一頭猛獸,趙瀚一下子釋放出上百頭猛獸。
這是一柄雙刃劍,用不好會割傷自己。
趙瀚拄槍跳上院中石缸,踩穩缸沿大喊:“還有沒有清醒的,快快來我身邊!”
連續喊了好幾遍,黃幺最先奔來,接著是張鐵牛、江大山和陳茂生。
張鐵牛驚駭道:“都他娘的瘋了,連幾歲孩童也殺,老子拉都拉不住。”
“趙老爺,有人要放火,被我打跑了。”黃順突然也跑過來。
“不準再殺人,更不準放火,”趙瀚下令道,“你們各自去尋相熟的,讓他們不要再動手,否則我就不分田了。趕快去,切記切記,謹防有人放火!”
不知何時,小翠和小紅,攙扶著龐春來進了院子。
龐春來一身稀泥,估計是眼神不好,半路摔進水田裡了。
雖然稀泥裹身,龐春來依舊保持風度,緩緩說道:“瀚哥兒,暴民成不了事。他們眼下有多凶,遇到官兵就有多怕。”
“我曉得。”趙瀚無奈道。
若非想要快速建立根據地,他哪會選擇這種低級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