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孝良來投奔趙瀚,並非什麼兩麵下注。
黃氏與左氏,皆為吉安大族。
黃家鎮的黃氏,簧壩村的左氏,隻是大族分出來的偏遠小支。
左孝良的老家在簧壩村,位於武興鎮的河對岸,村民自發暴動分田地。此時已經被趙瀚接管,左孝良窮得隻剩幾畝地,反而因此逃過了一劫。
至於投奔巡撫的左孝成,老家則在永陽鎮。
那裡屬於最前線,西邊、北邊和南邊,都已被暴民占領。永陽鎮因為商業繁榮,土地也比較肥沃,農民暫時還過得下去,因此沒有出現殺地主的事情。
可士紳們還是害怕,悄悄召集族人和家奴練兵,時刻提防著農民揭竿而起。
左孝成、左孝良本來互不認識,直到兩人都考上秀才,看名字就知道是族兄弟,於是關係迅速變得親近。
宣化鄉接連暴亂時,他們兩個正在南昌鄉試。
考舉人雙雙落榜,結伴回鄉時得知情況,又相約前往武興村探查虛實。
一番探聽,左孝成驚駭莫名,連忙前往吉安,跑去求見巡撫解學龍。
左孝良卻喜憂參半,繼續觀察趙瀚的施政,居然漸漸的為之折服。
他家裡已經很窮困了,鄉試期間都吃不飽,還是左孝成送他幾個肉餅。他十六歲中秀才,卻次次鄉試落第,朝廷還取消優免,這讓左孝良失望透頂。
左孝良覺得,趙瀚可能會成事!
“嗙!”
費如鶴把刀拍在桌上,一屁股坐下說:“是不是要打仗了?”
“不曉得,”趙瀚頭疼道,“下遊的暴民劫掠船隻,已經沒有商船敢過來,消息自然也傳不到。我已經派船前往府城,希望彆被暴民給搶了,否則咱們的探子都回不來。”
“應該要打了,”左孝良突然開口,“我的族兄,已經前去投奔巡撫,他知道武興鎮是甚樣子。巡撫隻要不傻,必定發兵來攻,不過肯定先打下遊的暴民。”
費如鶴覷了左孝良一眼:“這又是哪個?”
趙瀚說道:“左孝良,字大善,秀才相公。”
“嗬,總算有秀才投奔了,”費如鶴笑了笑,問左孝良,“會不會帶兵打仗?”
左孝良搖頭:“不會。”
費如鶴嘴上毫不客氣:“那就是文官,跟咱不是一路的。”
左孝良報以微笑,不與這廝計較。
趙瀚對眾人說:“李家拐必須拿下,明日立即出兵,相關人員也跟著,你們各自回去做準備!”
李家拐是一個大村,甚至發展出集鎮,地處禾水的幾字灣處,土地非常平整肥沃。那裡北邊是山巒,河對岸還是山巒,是巡撫出兵的必攻之地。
如今被一群暴民占據,殺死地主之後,搖身變成新地主,還拉幫結派鎮壓佃戶。
更可惡的是,這些家夥打著趙瀚的招牌,口口聲聲遵“趙先生”為主,卻又拒絕政工人員進駐宣傳。
如果解學龍帶兵來攻,那些霸占李家拐的蠢貨,很可能直接投靠巡撫,幫著官軍跑來打趙瀚。
翌日,出兵。
八百子弟兵順河步行前進,糧草則用小船運輸——趙瀚太窮,買不起運兵的大船,隻能自己造一些運糧小船。
左孝良跟在趙瀚身邊,看著後麵的叫花子軍隊,內心湧出非常古怪的情緒。
毛竹、黃竹、鍋蓋、菜刀、鐮刀、剪刀……這樣的隊伍,能跟官兵作戰?
偏偏精氣神又很足,比左孝良見過的官兵好上百倍!
那個叫陳茂生的,聽說以前是戲子。此刻走在隊伍前方,帶著大家一起唱小曲,士兵們不時發出歡笑聲。
行軍不是該莊嚴肅殺嗎?
左孝良不知兵,有些搞不懂狀況,他還需要慢慢融入集體。
趙瀚的主帥大旗,由一個叫劉柱的扛著。
那麵大旗啥圖案都沒有,就一塊靛藍色的棉布。這是平民服裝之色,因為靛藍染色便宜,販夫走卒都穿得起,可以用來代表老百姓。
傳令官更有意思,腰插幾麵令旗還算正常,掛著一麵銅鑼也正常,居然還背著一隻嗩呐。
這傳令官以前是民間樂手,專門給人婚喪嫁娶吹嗩呐的。
聽說,嗩呐一吹,全軍衝鋒。
這是給自家吹喜呢?
還是要給敵人吹喪?
黃順德已經走得腳疼,他是軍中主簿,不敢叫苦停歇,隻能一瘸一拐往前蹦。
“這才走幾裡路,就把腿都累折了?”趙瀚笑著打趣,忽悠變得嚴肅,“今後跟士卒一起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