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請!”
趙瀚猛然大喜,他跟龐春來交流過,知道李邦華是多厲害的人才。
親自出門把李邦華迎進來,趙瀚又給老先生倒茶,問道:“孟暗先生可是想家了?”
李邦華懶得繞彎子,直接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攻略州府?”
“兩三年之內。”趙瀚說道。
李邦華又問:“占據江西之後,準備攻打哪個省?”
趙瀚回答說:“福建和廣東。”
“不去打南京?”李邦華的表情有些玩味。
趙瀚好笑道:“我打南京作甚?就算能打下來,也會變成天下第一號反賊。”
李邦華說道:“你若能獨占江西,早就是天下第一號反賊了。”
“不一樣的,”趙瀚辯解道,“隻要我不打南京,不去碰江浙一帶,甚至不碰湖廣,朝廷的首要征討目標,就肯定是西北那些流賊。崇禎皇帝若敢調集大軍征剿江西,半年之內打不下來,流賊和韃子就能攻破京師!”
這個說法,李邦華非常認同。
江西距離北京太遠,而流寇和韃子又太近。崇禎隻要腦子還清醒,就得先把江西放一邊。
李邦華又問:“占據福建和廣東之後呢?”
趙瀚回答道:“鞏固三省地盤,開海貿,練火器。若是有空,把廣西也收了。”
李邦華突然起身,在房裡走來走去,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又似乎在糾結著什麼。
來回踱步好半天,李邦華問道:“你覺得朝廷能剿滅流寇嗎?”
趙瀚回答說:“流寇就像韭菜,割了一茬又長一茬。山西、陝西連年大災,朝廷還在繼續征收賦稅,農民哪裡能活得下去?除非把兩省農民全部殺光,否則流寇永遠都剿不乾淨。”
事實上,北方的某些情況,比趙瀚想象中更加嚴重!
崇禎還沒登基,北方就已經爛透了。
天啟七年,吳應箕曾記錄他的見聞,大致內容如下——
出河南真陽縣城,連續走了四十裡,沿途田畝全部拋荒,地裡長的都是雜草。
吳應箕問車夫:“本縣的土地,像這樣拋荒的有多少?”
車夫回答;“十有八九。息縣那邊要好得多,拋荒的土地隻有四五成。”
來到驛站,吳應箕又問驛卒:“本縣百姓為何不種地?”
驛卒回答:“本縣多養馬戶,馬政徭役嚴苛。服役者不能承擔,隻能逃往他鄉。人不在了,賦役還在,官府施行連坐法。一戶連坐十戶,鄰居連坐完了,又連坐親戚。富戶交錢應役,窮人隻能逃跑,全縣都逃得差不多了。”
吳應箕感到非常奇怪:“逃跑之前,為何不賣地呢?”
驛卒回答:“馬政徭役,會轉給田主。本縣田畝,無人敢買,隻能拋荒。”
然後又說起其他苛政,再論及本地官員。從知縣到知府,很多不是進士出身,多為貢舉買官而來,上任之後立即盤剝,否則很難收回買官的成本。
一個富裕大縣,被搞得八成以上土地拋荒!
非但佃戶過不下去,自耕農和小地主都得逃跑。而那些大地主,也不敢侵占土地,糧食收成還不夠承擔馬政徭役。
因此,當西北流寇進入河南,很多河南百姓也自發起義。
不是被裹挾的,而是自發起義!
山西同樣如此。
在陝西流寇進入山西之後,短短半年時間內,山西本地的起義軍數量,就已經遠遠超過陝西。
這種情況,李邦華怎會不知道?
朝廷很多官員都知道!
李邦華拿出一封信件,交給趙瀚說:“你派人去吉水穀村,把信交給我的父親。”
趙瀚高興道:“一定辦妥!”
“說吧,讓我做什麼。”李邦華直來直去道。
“正好有件棘手的事情,”趙瀚把缺糧狀況說明,拱手作揖道,“向富戶借糧之事,就拜托先生了。他們暫時不太信任我,想必先生出馬應該沒有問題。”
李邦華笑道:“聰明人都會信。你若是不想歸還糧食,那還借什麼?直接搶就可以了。”
除了向地主借糧,趙瀚還想找官府借糧。
泰和、安福兩縣,都有流寇、流民存在,官員和士紳皆如履薄冰。
那就讓他們籌集錢糧,趙瀚負責把流民帶走——趙瀚得了糧食和人口,流民可以安居樂業,官府和士紳不再擔驚受怕。
不是雙贏,而是三贏,多麼劃算的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