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就壞事了?”王廷試歎息道,“東江鎮隻有兩萬多兵,卻有遼東難民無數,島上又沒法種糧食。毛文龍的軍餉,不但要養兵,還得養難民。更何況軍餉出京,哪能足額發到東江鎮?崇禎此舉,非但不能控製毛文龍,反而是把毛文龍往死裡逼。”
王廷試繼續說道:“恰巧此時,抓到一個韃子奸細。這奸細說,毛文龍與韃酋密議,韃子攻山海關,毛文龍攻山東。”
“崇禎信了?”趙瀚驚訝道。
“不信都不行,”王廷試歎息,“就在抓到韃子奸細的第二個月,毛文龍縱兵劫掠登州,韃子也恰好出兵遼東,把奸細招供的內容給應驗了。”
好嘛,這可真夠巧的。
若是換成趙瀚,估計也容不得毛文龍,不管是否巧合都得進行處理。
當然,崇禎的處理方法,簡直一言難儘。
崇禎隻按兩萬多兵額給軍餉,除去文官截留的銀子,簡直就是想把東江鎮官兵餓死。
袁崇煥其實非常照顧毛文龍,在勸阻無果之後,請求給毛文龍發雙倍軍餉。
這個提議,被崇禎一票否決。
而且,還下旨讓毛文龍,把天啟年間冒領的軍餉吐出來!
不但不發軍餉,還讓毛文龍倒給朝廷銀子……
毛文龍頓時炸了,再次縱兵劫掠登州,想給皇帝一點顏色看看。
崇禎也怒了,直接停餉。用東江鎮現在該發的軍餉,來償還天啟年間冒領的軍餉。
停餉半年,東江鎮軍民餓死無數,毛文龍隻剩下造反一個選擇。
軍國大事,變成君臣之間的鬥氣!
當然,滿朝文臣也得背鍋,他們在慫恿崇禎那樣做,其中還摻雜著利益和私怨。
袁崇煥夾在這兩人之間,還能怎麼做?勸不動皇帝,隻能把毛文龍殺了,再不殺毛文龍,東江鎮也必然投敵。
說袁崇煥擅殺毛文龍,那可真是冤枉得很,他一直都想幫毛文龍搞來軍餉的。
眼前這個王廷試也倒黴,他就是被崇禎派去清查兵額的。一切都奉皇命行事,結果朝廷把東江鎮逼反,崇禎不敢對袁崇煥下手,居然把怒火發在他身上,貶官到現在都沒有得到起複。
這些年,王廷試越想越憋屈。
既然皇帝過河拆橋,老子為什麼不能從賊?
在趙瀚麵前說這麼多,王廷試的用意,並非詆毀舊主那麼簡單,還是在表明自己真心從賊,表明自己對朝廷徹底失望。
趙瀚突然笑道:“先生想做什麼官?”
王廷試拱手說:“做官非我意,惟願追隨總鎮匡扶天下!”
“那好!”
趙瀚一拍桌子,笑著說:“先生可回南昌募兵,做那巡撫的幕僚。先生自己招募的子弟兵,當然可以自己發餉,自己訓練,到時候再反戈一擊!”
王廷試和李邦華都驚到了,趙瀚的思維天馬行空,竟然能想出這麼陰損的毒計。
趙瀚說道:“臨江府一戰,官兵錢糧損失無數。下次打仗,要麼是明年夏收之後,要麼是明年秋收之後,先生可以明年春季再募兵。也不用招募太多,一兩千士兵足矣,關鍵時候能夠起到奇效。”
王廷試思來想去,覺得這個計謀可行,他說道:“在下倒戈之後,請總鎮順勢攻占南昌,否則我的家族不保。”
“那是肯定的。”趙瀚滿口答應。
又談到許多細節,還有今後南昌王氏的待遇。
趙瀚說道:“田政不能改,每人隻能保留二十畝地。但是,先生練兵之消耗,我定會多多賠償。一旦事成,先生可直接來總兵府做官,不必從下麵開始做起。而且,如果王氏願意經商,我會給予一定的優待。”
“願為總鎮效力。”王廷試拱手道。
在來見趙瀚之前,王廷試就考察過臨江府,再對比南昌府那邊的施政,他覺得趙瀚肯定能拿下江西。
到時候,王氏肯定逃不過分田,那還不如儘早來投靠。
為了不惹人注意,王廷試獨自離開總兵府,趙瀚和李邦華都沒有相送。
王廷試踏出大門,頓覺心胸開闊,他總算又有機會做官了,上次被罷官實在太讓人鬱悶。
既然做過朝廷大員,誰又願隻做個富家翁?
王廷試從一個“富商”身邊走過,隻聽那“富商”說:“煩請通報趙總鎮,就說鉛山趙瀚來訪。”
都姓趙,難道是趙言的族人?
王廷試忍不住轉身多看了兩眼,費映環微笑著拱手,王廷試連忙還禮。
一個被罷官的巡撫,一個即將赴任的知州,就這樣莫名其妙的互相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