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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城內麵積而言,贛州城隻有南昌城的一半大小。
至於城牆,贛州城的地基石,是用鐵水澆固過的,防止被江水漫灌泡毀。城內有北宋排水係統,不懼百年難遇之大水。
三麵環江,一麵有護城河。
江西的城池,大部分都這種玩意兒。各種兩麵臨江、三麵臨江,還全是磚石結構,堪稱攻城者的噩夢。
鄒維璉坐在八鏡台上,蘇東坡在此寫了八首詩,他現在卻毫無作詩的雅興。
六百多條火攻小船,早就已經準備好,隻待敵軍的水師自投羅網。
三江交彙之處便是贛州城,此地以北的江麵,足有一裡多寬。除非反賊傻了,學習曹操鐵索橫舟,否則六百多條火攻小船很難奏效。
隻有過了三江交彙口,無論駛入貢水還是章水,河道都會變窄許多,那個時候才有利於火攻。
可是,古劍山就不過去!
因為古劍山的水師,此次隻有兩個任務。一是運人運糧,二是阻截任何船隻北上,卡在北邊遊弋便可以了,為何要冒險駛入章水或貢水?
“撫帥,有士子從貢水渡河而來。”
“帶他過來。”
不多時,一個讀書人被帶上八鏡台,見麵就急不可耐:“撫帥請速速發兵,再遲就來不及了!”
鄒維璉所立之處,乃最佳觀景地點,可以俯視四下江麵,甚至隱約可見對岸的反賊大營。他皺眉問道:“可是反賊有何異動?”
這士子說:“反賊正在煽動百姓,組建那什麼農會,逼著地主減租減息。高於三分息的借款借糧,農會全都不認賬,逼地主把借契交出來。還要除桶麵、廢冬牲,簡直無法無天了!”
桶麵,類似於官府的火耗。
佃戶給地主交一石租子,桶麵損耗就得占一鬥,實際交租一石一鬥。而且還是用特製的大鬥來收租!
反正地主有無數種法子,把佃戶手裡的糧食榨乾,然後逼著佃戶借高利貸。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幾乎家家都欠債,佃戶實質上淪為農奴。
聽到這讀書人所言,鄒維璉瞬間感覺完了。
雖然他儘量約束士卒,不去周邊村鎮劫掠,似乎已經非常善待百姓。可跟反賊組建農會,減租減息、除桶麵、廢冬牲比起來,鄒維璉那點善政算個屁啊!
更何況,福建將士已經不聽話,這個月偷偷出去劫掠了兩次。
任由反賊如此做法,估計隻需一兩個月,周邊農村就全被反賊所據,他帶兵出城仿佛進入敵占區。
鄒維璉問道:“你們就任由反賊組建農會?”
這士子叫苦道:“反賊五十個兵一隊,護送那些文吏(農會骨乾),三言兩語便能蠱惑小民。地主但有反抗,就會被抄家公審。晚生同村有一地主,帶著族人和家奴鎮壓農會,被那些賊兵趕來立即殺潰,當天下午就被抄家了!而且……”
“而且什麼?”鄒維璉問道。
士子驚恐道:“而且,組建萬農會的村鎮,反賊還訓練農兵。用的是戚武毅的鴛鴦陣,以竹子、鐮刀、菜刀、鍋蓋為武器。便是哪天反賊走了,這些刁民也能打贏地主,隻有官兵才能出麵征討。”
鄒維璉頓時無語,完全不知如何應付,史書上也找不到舊例。
這是在播撒造反的種子,即便現在就打退賊兵,隻要官兵撤離贛州,恐怕本地農民就會自發起事。
難不成,把小民全部殺光?
鄒維璉站在八鏡台上,望著對岸的反賊大營,心中苦悶無法對任何人言說。
他轉身回望賀蘭山上的鬱孤台,喃喃低吟辛棄疾的詞:“鬱孤台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這行人是何人?”
如果趙瀚在場,肯定會說:“當然是背負苦難之百姓。”
又過數日,全城官民將士,都已知曉反賊的所作所為。
福建總兵、武狀元陳廷對前來拜見:“撫帥,你怕那趙賊,我卻是不怕。且讓渡江,把那些反賊殺得片甲不留!”
“莫要意氣用事,”鄒維璉安撫道,“朱督師早有訓誡,在接到他軍令之前,不可擅自出兵。為今之要務,乃死守贛州城,耗費反賊之糧草。待江西、湖廣官兵準備充足,南北西三路大軍齊發,定然讓趙賊難以招架!”
“上萬官兵就在城裡傻看著?”陳廷對鬱悶道。
鄒維璉說道:“稍安勿躁。”
“哪能不燥?”陳廷對愈發憤怒,吼叫說,“從福建一路過來,在閩西、贛南剿匪辛苦,你說約束士卒就約束士卒。移師贛州之後,在這裡都快一年了,遲遲不肯北上剿賊。這些福建軍士,也是有妻兒父母的,從福建出兵至今已兩年。他們背井離鄉,就是為你鄒撫帥升官發財嗎?便要升官發財,你鄒撫帥吃肉,咱們武人至少也該喝湯吧!”
鄒維璉沒有尚方寶劍,對這些軍將毫無辦法,隻能硬著頭皮說:“今年之內,必定北上剿賊。”
“賊就在對岸,不必北上,過河便是!”陳廷對指著江水說。
陳廷對可是武狀元,皇帝欽點的武狀元。
他出身福建大族,祖上為世襲將領。考取武狀元之後,直接授予廣東副總兵,又迅速升任福建總兵,多次在剿滅海盜時立功。在閩南鎮壓農民軍時,更是無往而不勝,殺滅造反農民,如同屠雞殺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