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玩意兒,一窯燒出來,幾百上千個!
黃漢良帶著殘兵奔回,對自己的老丈人說:“賊軍有萬人敵。”
“嗓子怎麼了?”陳廷對問道。
黃漢良仿佛感冒之後扁桃體發炎,眼睛不斷的流淚,用喑啞的嗓音說:“賊軍的萬人敵,摻了番椒末,我眼睛和喉嚨都中招了。”
陳廷對拿起千裡鏡,觀察反賊大營的箭塔。
那些箭塔,在官兵第一次進攻時,根本就沒有放箭。現在想來,恐怕也藏著萬人敵,隻等官兵主力攻去,就要扔出來炸一大片。
陳廷對心裡開始咒罵沈猶龍,那個混蛋兩廣總督,把軍中的火炮全帶走了,否則此刻可以先轟塌反賊箭塔。
黃漢良說道:“泰山大人,撤吧,這仗沒法打。反賊出營決戰還好說,這些反賊都是烏龜,縮在大營裡邊,還占據有利地形,我軍如何能夠攻破?”
陳廷對轉身回望江麵,水戰已經進入尾聲,官兵水師全沒了。
“撤!”
陳廷對咬牙發出軍令。
反賊大營之內,費如鶴笑著說:“準備追擊。”
也不是追擊,而是遠遠列陣跟著。
這種做法,使得官兵無法安然撤退,隻能踩在水田裡,勉強保持陣型徐徐後撤。
一旦官兵從水田裡出來,都順著田埂離開,在反賊的追擊之下,官兵很容易全軍潰逃。
黃漢良說:“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陳廷對冷笑:“我知道,我就是要引誘反賊出營決戰,剛才那種地形沒法打仗,換個咱們舒服的地方再打。”
場麵變得很詭異。
江邊水田之中,五千多反賊部隊,展開陣型緩緩前進,一萬多官兵也展開陣型徐徐後撤。
終於,官兵停下了,因為地形開闊,官軍可以發揮兵力優勢。
“停!”
費如鶴也跟著停止追擊,雙方隔著幾塊水田相望。
陳廷對讓旗令官發號勢力,讓官軍陣型展得更開,試圖依靠兵力優勢,繞向東側進行半包圍進攻——西側是江水。
“撤!”
費如鶴臉上笑容燦爛,趁著官兵展開陣型的時間,突然下令全軍撤向大營。
就一個意思,不跟你打,也不讓你走。
這樣反複拉扯之下,官兵必然士氣下降,因為他們回不了贛州城,隻能退往更後方的興國縣或於都縣。
而且,官兵的訓練度,肯定不如大同軍,反複拉扯說不定自己就崩了。
“豎子欺我!”
陳廷對的肺都快氣炸了,他想打決戰,反賊就撤回大營防守。他下令撤軍,反賊就跟上來,哪有這樣打賴皮仗的?
而且四下全是水田,雙方都能從容前進或撤退,某一方想突然衝鋒都衝不起來。
“殺!”
官軍後方一座山嶺,突然響起震天的喊殺聲。
陳廷對劫掠的財貨,許多都運回贛州城了。但也留下許多糧草,靠山傍水紮營,留下千餘官兵看守大營和糧草。
“反賊哪還有兵力,繞後突襲我軍營寨?”一個福建千總大驚。
福建將士全部大驚失色,因為後方傳來的喊殺聲,至少得幾千上萬大軍。
反賊能夠撒豆成兵嗎?
“進山,快進山!”
陳廷對立即下令,西北邊是反賊主力,東南邊又莫名其妙出現大量反賊,官兵的西南邊又是江水,他們隻能朝東北邊的大山撤退。
官兵這麼一撤,費如鶴又慢悠悠跟上來。
到處是水田,無法衝鋒追擊,那就慢悠悠的追唄。
很快,就有十多個官軍敗兵,沿著田埂瘋狂跑來,驚恐大呼:“總鎮,我軍大營被偷襲了!”
“守營士卒,就剩你們這十幾個?”陳廷對問道。
那敗兵說道:“四下潰逃了,其他人不曉得逃往哪邊?”
陳廷對又問:“襲營的反賊有多少?”
那敗兵說:“好幾千人,也可能上萬人。大部分是農民,手裡拿著菜刀、鋤頭之類。還有些是鄉勇,士紳帶著鄉勇來襲營。”
“士紳怎敢從賊?”陳廷對驚恐道。
是的,士紳也從賊了。
這幾天,宣教官一直在聯絡地主,農會則組織發動農民。
由於福建兵殺得太狠,贛州的地主寧願從賊,幫著反賊打敗福建官兵。否則的話,反賊一旦敗逃,福建兵能把贛州地主殺得雞犬不留。
這種事情早就出現過,一百年前,兩廣、湖廣兵圍剿南贛,一路燒殺搶掠。
廣西狼兵最狠,把南贛殺得十室九空!
便是聖賢如王陽明,剿匪時也用連坐法。一戶從賊,十戶正法,殺得人頭滾滾,殺得百姓互相舉報鄰居。
費如鶴把官兵追進山中,不是什麼連綿起伏的大山。
很快,本地民兵也過來彙合。作威作福的地主士紳,飽受壓迫的佃戶農民,竟在宣教官和農會的串聯下,緊密合作起來一起圍殺福建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