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六,張應京帶著長子張洪任,另有十幾個道士,跟隨費映珙一起前往吉安。
一路坐船,所行甚速。
船艙之內,張應京、張洪任父子唉聲歎氣。龍虎山的基業是保不住了,幾萬畝土地,分得隻剩下九百多畝,完全是按合法道士的數量給留的。
今後可怎麼辦啊?
其實,他們應該感謝趙瀚。否則的話,三藩之亂期間,天師府將被耿精忠的亂兵燒個精光,府內各種財貨被亂兵哄搶一空。
“父親,乾脆降了那趙賊吧。”張洪任說道,他已經顧不上崇禎表哥了。
張應京歎息說:“降了就能拿回田產?”
張洪任說道:“勸進!”
張應京眼皮子一跳,低聲喝罵:“你糊塗啊。若是哪天趙賊覆滅,咱們被迫從賊,一切都有回轉餘地。天師府如果勸進,就跟趙賊綁上了,恐有萬劫不複之禍事!”
“整個江西都沒了,聽說南北各省皆災,內有流寇,外有韃賊,這大明哪還有救?”張洪任說道,“咱們勸進,隻是得罪朝廷。今後無論誰統一天下,隻要不是大明,天師府都不會有事的。”
“容我再想想。”張應京眉頭緊皺。
張洪任勸道:“不必再想了,勸進之功,莫要錯過。隻要事成,天師府又可在新朝發揚光大矣!”
張應京左思右想,決定穩妥行事,即:說得模棱兩可,像是在勸進,又沒有勸進。
這群道士被帶到吉安府,扔在那裡被晾了好幾天,終於獲得趙瀚的召見。
張應京見到趙瀚的瞬間,就被對方的年輕所震驚。然後順著這種震驚,露出更誇張的驚訝表情,喃喃自語道:“怎會如此?果真如此!”
趙瀚笑問:“天師在說什麼?”
張應京拱手作揖:“數年前,龍虎山之道脈化氣遁走。老道前日初至吉安,便見城上有龍虎氣,呈五彩狀,此天子之氣也!”
“竟然如此?”趙瀚驚道。
張應京作揖說:“果真如此!”
趙瀚說道:“既如此,吾便立即上疏朝廷,轉述張天師之言,請崇禎天子遷都吉安,或可延續大明之國祚也。”
“呃……”
張應京頓時噎住了,他兒子張洪任也不知該如何接話。
“哈哈哈哈!”
趙瀚突然大笑起來:“天師莫慌,戲言耳。”
一句戲言,把張應京搞得毫無脾氣,更加小心應付道:“趙總鎮英氣勃發,老道懾於威嚴,故此語塞,還望恕罪。”
趙瀚看向張洪任,問道:“令公子年方幾何?”
“回稟總鎮,小道二十有二。”張洪任恭敬作揖道。
趙瀚說道:“可曾娶妻,可有子嗣?”
張洪任回答道:“自幼向道,未曾娶妻,更無子嗣。”
“你就留在吉安吧,”趙瀚隨口說道,“今後不但要讀道藏,還該學《大同集》,能學《數學》、《幾何》就更好。”
這是要留人質?
但也沒有必要吧,誰會留道士做人質?
張應京現在找不到突破口,他原本的打算,是想說趙瀚有天子氣。不管趙瀚信不信,在他想來都會很高興,造反之人哪個不喜歡聽這種話?
隻要趙瀚高興了,就能繼續接觸,繼續哄趙瀚高興。
然後,趁機請趙瀚賜田,還可以賜下各種財物。趙瀚若被朝廷剿滅,張家可以抽身開溜;趙瀚若是奪取天下,張家可以飛黃騰達。
可這套路才一個開頭,就被趙瀚給擋回去。
接下來該咋說?
張應京整理措辭,恭敬道:“總鎮仁愛百姓,已儘得江西民心矣。老道雖在山中修行,亦久聞總鎮之威名,而今一見果然不同凡響,遠遠望之便可察人君威儀。”
趙瀚笑著說:“上清鎮不是山中吧?那裡交通便利,土地也算肥沃。”
誰跟你討論上清鎮在哪啊,重點是後半句好不好!
張應京此時徹底明白了,趙瀚根本不吃這套,隻能作揖道:“總鎮欲如何處置天師府,還請示下,老道定然遵從。”
趙瀚收起笑容:“從今往後,天師府、上清觀、正一觀,就以現在的道士數量為準。可減不可增,亦不可奪民田地。若有違反,剝奪天師之尊號!”
張應京麵如死灰,偌大的天師府,外加兩座道觀,兩百多個道士怎麼搞?
正一觀可是正一道的祖庭!
趙瀚又指著張洪任:“你留在吉安,多學些新東西,等把《數學》、《幾何》學會了再回龍虎山。”
張洪任無言以對,腦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趙瀚想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