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上商鋪全部店門閉門,少數店鋪有二層樓。掌櫃、夥計、客商……紛紛從二樓窗戶觀望,他們看到非常精彩的場麵。
隻見五百大同兵,在街口呈月牙形列陣,無數團勇撞入那凹型缺口。一個團勇,往往遭到好幾杆長槍刺殺,前後擁擠堵在那裡進退不得。
後方追來的團勇,剛開始不知道發生啥事,站在後麵集體進入夢遊狀態。如此絞殺至少一分鐘,後麵那些團勇才開始潰逃,但中間區域人擠人,驚慌之下無數團勇摔倒,許多團勇乾脆就是被友軍給踩死的。
一個住在客棧的外地商賈,通過窗戶全程觀戰,忍不住歎息:“一邊是精銳之師,一邊是烏合之眾,這仗輸得不冤啊。”
另一邊,1500偷渡團勇,在廖昆的率領下,從鎮外小路追來包抄。
他們迎麵撞上五百農兵!
小路一側是房屋,另一側是旱田,廖昆舉旗大呼列陣。
麵對嚴陣以待的農兵,團勇們也不敢再亂追,紛紛跳進旱田開始列陣。
然而,不等他們列陣完畢,五百農兵也跳進旱田,小跑著開始以鴛鴦陣衝鋒。
這些團勇確實是精銳,居然沒有當即潰敗,比湘潭周家的團勇厲害多了。
也僅此而已。
陣型都沒列好的1500團勇,麵對列陣衝鋒的500農兵。大概堅持了兩分鐘的樣子,直接被從中間殺穿,團勇們想要拚殺,眼前卻全是狼筅,然後恍惚間就有長槍刺來。
廖昆舉刀劈開兩狼筅,突然被一杆狼筅刺傷。在他招架後撤之餘,又是一杆長槍刺來,隨即肩部中槍、腹部中槍、胸口中筅,當場倒地斃命。
廖晟本人帶兵趕來,兩支團勇已經全部潰逃,他隻能撤回橋邊列陣接應。
可越來越多的潰兵奔回,後麵還有大同軍追殺,廖晟的本陣也瞬間動搖。當潰兵越來越近,負責接應的團勇,一部分嚇得轉身就跑,隨即帶動全軍潰敗,廖晟連殺數人都彈壓不住。
廖晟帶來的五千團勇,已經是整個湘南地區,此時最最精銳的部隊。
他們打仗一年多,全部屬於見過血的老兵。而其他部隊,包括巡撫王之良麾下士卒,都是臨時征召的農民,根本沒有戰鬥力可言,隻能用來守城而已。
湘南僅有的精銳,就這樣全軍潰敗。
潰敗原因,竟然是費映珙非常拙劣的佯敗,導致這些精銳不顧軍令追到了伏擊點。
此時此刻,五千精銳還活著三千多。少部分沿著河岸兩麵潰逃,大部分都在往木橋上擠,想從唯一的大橋過河離開,河對麵是他們紮下的大營。
廖晟無力阻止潰敗,隻能夾在亂軍之中,由心腹護著快速撤退。
廖晟倒是成功過橋跑了,更多團勇卻被擠在橋上,許多潰兵甚至被擠下河去。
“殺!”
費如惠一個女人,手提長槍衝在前方,朝著潰兵快速戳刺。她更喜歡用劍,但戰場廝殺,還是用長槍更舒服。
接連捅死數人,橋上潰兵紛紛跳河,剩下的被追著過橋。
“慢點,慢點!”費映珙著急大呼,害怕女兒出現意外。
費如惠卻已衝殺到對岸,一直追至數裡外,方才氣喘籲籲停下來休息。
廖晟帶著殘兵瘋狂逃跑,沿著湘江原路返回。逃到天黑,終於不見追兵,他讓心腹清點人數,居然隻剩下八十多個。
廖晟欲哭無淚,這是他的五千精兵啊!
雖然耒陽、衡山各有三千團勇守城,衡陽還有一千五百團勇守城。可那七千五百團勇,都是戰鬥力較弱的,屬於其他士紳招募的烏合之眾。
廖晟精神恍惚,感覺回天乏術。
他自己的精銳喪失殆儘,回到耒陽、衡山、衡陽有什麼用?即便回去,估計也指揮不動,因為那是彆人的兵,鄉紳內部也是有矛盾的。
罷了,罷了,不打了。
廖晟在江邊等待兩天,陸續又有兩百多團勇逃回。這些都是他的子弟兵,隻剩三百號人了,乾脆找個渡口過江,一路逃回他的隆回老家,沿途少不得要搶劫地主籌集口糧。
聽聞廖晟主力全軍覆沒,南線的衡陽、衡山、耒陽三城,頓時軍心浮動,每天都有逃兵現象。
張鐵牛趁機包圍耒陽,劉柱趁機包圍衡山。
兩城之間的衡陽,即將變成孤城,知府嚇得直接逃跑。知縣倒是個有種的,臨危挺身而出,打開府庫就地募兵。
然而,衡陽守軍,越募越少。
知縣招募一個,當晚就逃跑七八個。
衡陽屬於商業大城,此地富商眾多,幾乎每個富商都豢養無數奴仆。
有一豪奴名為張豐,發家之後,請讀書人改名張文鬱。
他沒有去過江西,卻從江西客商手中,得到一本《大同集》,從此開始打聽江西的家奴情況。
《大同集》最新版本,有一篇文章叫《釋奴》,把佃戶、長工、家仆、軍戶都歸為奴隸。認為隻有釋放奴隸,才能真正做到天下大同,這些奴隸也應該獲得平等對待。
眼見衡陽守軍逃得隻剩兩三百,張文鬱立即開始串聯,半個衡陽城的家奴都被煽動起來。
從明末奴變來看,家奴造反的烈度,遠遠低於農民造反。
大多數情況下,家奴隻是毆打主人,逼迫主人交出賣身契,或者逼著主人提高待遇,隻有極少數會殺害主人。其原因很簡單,所有奴變運動,都是豪奴站出來領導的,這些豪奴也有家業,不希望搞得太厲害。
衡山、耒陽兩城還沒攻克,中間的衡陽反而變換旗幟。
張文鬱帶領無數家奴,趕走衡陽守軍,豎起一麵自治的大同軍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