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豪奴更有意思,不但沿途撒錢,而且捧著《大同集》,朗聲誦讀文章:“聖人之尊,在其德行,謂之人格。天子之尊,在其權位,謂之人位……良尊賤卑,在其位;良賤平等,在其格。諸位鄉親父老,趙先生這文章寫得好啊。而今,不但良賤平等,趙先生還要廢除良賤之彆。天下大同,趙先生萬歲!天下大同,趙先生!”
這些豪奴,簡直瘋了。
相比普通家奴,豪奴不但獲得自由身,而且名下財產也得到保障。
對他們來說,趙瀚簡直就是再生父母。
另一條街,隻見幾個龜公,還有二十多個妓女,捆著老鴇和妓院打手出來。
一個龜公大喊:“報官,報官。陳老爺的妓院,不許賤戶從良,公然違抗趙先生之令。街坊鄰居都聽著,我袁大今後不是賤人了,我要去趙先生那裡投軍!兄弟姊妹們,都喊起來:天下大同!”
“天下大同!”龜公和妓女齊聲大呼。
“良賤平等!”
“良賤平等!”
他們剛轉過街角,就又碰上一批人。
這些人全是家奴,他們捆綁著主人,前去縣衙報官,因為主人不願歸還身契。
聽到龜公和妓女的喊聲,這些家奴也跟著喊:“天下大同!良賤平等!”
臨街一家酒樓,幾個士子看著窗外,全都露出震驚之色。
“世風日下,道德淪喪!世風日下,道德淪喪啊!”
“這個姓趙的,他究竟想作甚?”
“……”
許多好事者,跟著這些隊伍跑。
比如工匠之類,他們同樣獲得解放,終於不用再給官府服役了。
南海縣衙。
知縣塗廷楹身心疲憊,縣衙大牢已經人滿為患,他現在審案子都連軸轉。
“下一個!”
說是下一個,瞬間押來十多個,全是被家奴捆來報官的。
鄭森緩緩走過街巷,默然看著這一切,心中已經掀起驚濤駭浪。
他的生母,是日本平戶島主之女田川鬆,鄭森七歲之前都生活在日本。才學會走路,母親就讓他練習劍道,還被灌輸剛剛興起的武士道精神。
到了福建之後,又是名師大儒教導,讀了七年的四書五經,學的是忠君愛國、仁義禮信。
直到最近半個月,鄭森開始接觸大同思想。
《大同集》這本冊子很薄,鄭森一天就看完了。仔細品味思考,又用了好幾天,雖然對他衝擊很大,但還隻停留在思想方麵。
而今目睹廣州諸多怪相,再回想《大同集》的內容,鄭森終於有了更多理解。
誰是對的?
僅從經義道理而言,趙瀚沒有做錯,所有政策都符合聖賢言論。
如果《大同集》都是正確的,那自己家的奴仆該不該釋放?該不該還他們的自由身?
十四五歲的少年,很容易被先進理論影響,鄭森已經開始傾向於《大同集》那本小冊子。
……
佛山。
富商謝士俊開始後悔了,他不該把家裡的火器交出去。
此時此刻,一群官差提著水火棍,就敢到謝家耀武揚威。全鎮富商都是這樣,老老實實給家奴落籍,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突然,又來一群官差,穿著黑色鑲藍邊的衣服。
正在辦事的官差,看到來人渾身哆嗦。他們雖然不認識人,卻認識那些衣服——廉政司!
“你們暫緩辦事。”廉政司官員吩咐道。
“是。”普通官差連忙應聲。
廉政司官員拿出一份公文:“佛山謝士俊、謝允文父子,向大同軍官行賄五百兩。有此劣跡,死不悔改,又向南海縣丞行賄三百兩。南海縣丞已經下獄,供認不諱,人證物證俱在。謝士俊、謝允文父子,立即抓捕下獄,擇日審理宣判!”
謝士俊被拖著往外走,驚恐大呼:“我沒有行賄,我沒有行賄!”
廉政司官員繼續念道:“家奴謝崇,受謝氏父子指使而行賄,一並抓捕下獄。”
謝士俊連忙說:“是家奴背主所為,老夫毫不知情!”
“知不知情,到了廉政司衙門再說。”廉政司官員冷笑道。
眼見廉政司把三人抓走,普通官差嚇得瑟瑟發抖。
廣州這邊的官吏,現在把廉政司呼為“黑衣衛”,已經跟大明的“錦衣衛”等同。這些家夥似乎無孔不入,到處捉拿貪汙官員,現在更是把謝氏家主給帶走了。
佛山諸多富商,全躲在家裡不敢外出。
他們原本的打算,是什麼都配合趙瀚,等趙瀚離開廣州,就用銀子砸暈當官的。
可現在突然冒出廉政司,而且還正式設立廣州廉政司衙門。最近幾天,還招了一批家奴做探子,搞得富商們人人自危,總感覺家裡的奴仆全是廉政司眼線。
一旦行賄,至少處以十倍罰金。
若是行賄超過百兩,貪汙者和行賄者全部死刑,這些天已經公開殺了好幾個。
商賈們全都嚇傻了,他們沒見過這樣的,甚至有點後悔奪城投獻。
直到此時,趙瀚都還沒說清楚,今後做生意到底是什麼章程。
治理一群商賈,還用得著鬥智鬥勇?
先收繳他們的火器,再讓他們釋放家奴,剩下的該咋辦咋辦。把趙瀚惹惱了,不介意多殺幾個,今後讓廉政司死盯著便是。
對了,廣州商賈腐蝕性太強,今後要定期從江西派人,暗中調查廣州的廉政司,避免商賈把廉政司也腐蝕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