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文錦立即拿出陳新甲寫給兵部的塘報:“陛下,西路韃奴,已過龍泉關進山西。”
“龍泉關守將是誰?之前毫無征兆,竟突然被奴軍攻破!”崇禎憤怒道。
“陛下……咳咳咳!”
孫必顯連聲咳嗽:“軍情不對,龍泉關與固關,一南一北,韃奴不可能同時出現在兩個反向。”
“取地圖來!”
崇禎讓太監取來地圖,找到兩個關口之後,點頭說:“確實距離很遠。”
孫必顯讓太監挪椅子,扶著他坐近了,指著兩關中間以東的地方,說說:“前些時候,韃奴還在此地。兩道關口,進兵方向南轅北轍,此事顯得頗為蹊蹺。”
謝文錦說道:“根據陳新甲發來的塘報,韃子很可能派少數兵力,前去攻打固關。此調虎離山之計也,誘使官兵去南邊追擊。而韃奴主力,則暗中向北,出其不意攻打龍泉關!此天賜良機也,這股韃奴進兵如此迅速,肯定帶的輜重不多。官兵可堵住龍泉關,令山西各府縣、關卡嚴守,甕中捉鱉將其全殲!”
分析得似乎很有道理。
崇禎聽了頗為欣喜,點頭說:“必是如此!”
孫必顯還是隱約覺得不妥:“陛下,前線形勢,瞬息萬變。不如把這份塘報,原封不動轉交給盧象升,讓他自己來判斷如何?”
崇禎猶豫不定。
若是塘報信息為真,那麼這股清兵,就是孤軍深入山西,極有可能將其全殲。一旦成功,就將取得崇禎登基以來,麵對滿清對戰的最大勝利。
可若是塘報信息為假,又或者出現什麼意外,那麼就將釀成慘敗。
崇禎想要大勝,又怕迎來慘敗。
他不敢做出決策,突然有些後悔,若不把楊嗣昌調走就好了。如此關鍵時刻,楊尚書定能拍板決定,不似眼前這兩個侍郎,跑到皇帝的麵前來爭論。
“你敢確信軍情為真嗎?”崇禎問謝文錦。
謝文錦欲言又止,瞬間不敢說話。他相信自己的分析,可萬一出問題呢?自己就要背大鍋了!
崇禎就是要讓張文錦做決定,出了事也可以讓張文錦背鍋。
張文錦不說話,崇禎隻能問孫必顯:“你能確信軍情為假?”
孫必顯當然不敢亂說,連忙一陣咳嗽。結果假咳變成真咳,一咳就止不住,捂嘴咳嗽好長時間,手心裡全是鮮血。他模棱兩可道:“臣隻是覺得軍情蹊蹺得很,可以原封不動發給盧象升。盧象升乃知兵之人,他會自行做出判斷。”
君臣三人,似乎同時患上選擇困難症。
崇禎仔細思索之後,說道:“勒令宣大總督陳新甲、大同巡撫葉廷桂、山西巡撫宋賢,立即帶各自標兵回防山西。把陳新甲的塘報,原本抄撰發給盧象升。”
這兩個命令,似乎考慮得很全麵。
把一個總督、兩個巡撫的標兵調去山西,可以防守可能出現在山西的清兵。同時,又把官兵主力的行動路線,交給盧象升自己來決定。
但是這麼一調兵,把盧象升布置在北麵的防線,直接給搞成了篩子……
三日之後,盧象升接到這份軍情。
盧象升都看傻了,一時之間搞不明白,連忙把王樸、楊國柱、虎大威、李重鎮等將領叫來議事。
“諸位怎麼看?”盧象升問道。
眾人看了軍報,同樣迷糊得很。
王樸問道:“會不會是固關、龍泉關的守軍,風聞奏報,胡亂上報韃奴行跡?”
“也不對啊,”楊國柱說道,“韃奴已過龍泉關的情報,是山陰知縣發來的。如果是真的,說明韃奴早就到山西了。”
“韃賊若是早去了山西,那我們這些天追的韃賊,都是鬼變的?”虎大威反問。
李重鎮的判斷,跟兵部左侍郎謝文錦一模一樣:“可能韃賊分兵了,一支在前方劫掠,引導我軍主力南下。一小股前往固關,以此迷惑我軍。西路韃賊的主力,其實暗中去了山西。”
王樸說道:“韃賊之前就兵分兩路,西路韃賊哪還能兵分三路?”
對於軍情判斷的壓力,此時完全落在盧象升的身上。
曆史上,盧象升收到的軍情,經過了陳新甲的加工,再經過楊嗣昌的判斷,早就已經變得麵目全非。嚇得他連忙分出重兵去山西,導致自己孤軍被包圍。
此刻收到的,隻是陳新甲的粗加工信息,盧象升同樣被迷惑得不行。
這玩意兒隻能靠猜!
一旦猜錯,滿盤皆輸。
盧象升屏退眾將,把近一個月的軍報,全部翻出來比對時間、地點、路線。
盧象升隱約感覺,滿清沒有再分兵去山西。
可又不能篤定,因為他手裡的其他軍報,也極有可能並不準確。
還是得靠猜……
“傳令諸將,按原定路線追擊,不要回防山西!”盧象升必須賭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