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他們打算把中國銅錢,改革之後作為稅收貨幣。弄巧成拙之後,隻得將稻穀,定為朝鮮的唯一稅收物。
金堉說道:“中國之銀元和銅錢,已在我國沿海城市流通。上國之錢精美,下國百姓無不愛之,因此請換更多中國錢幣。如此,百姓有了中國之錢,今後就能以中國錢繳納賦稅。”
趙瀚下意識感覺不妥,問道:“你們換了中國錢,怎麼把中國錢流進民間,鄉村百姓又如何獲得這些錢?”
金堉說道:“將錢交換給京畿商賈,商賈自會流通出去。”
鬼扯呢。
一點不懂經濟學原理的趙瀚,都知道這種做法肯定要炸。
張居正稅製改革的基礎,是廣泛分布在村鎮地區的錢糧鋪。老百姓在附近村鎮,就能用糧食換錢,雖然往往被地主坑害,但終歸是能換到銀子來交稅的。
而朝鮮呢,鑄錢技術糟糕,鑄多少虧多少,所以才找中國換錢。朝鮮一直在征收實物賦稅,農村地區廣泛處於以物易物階段,如果不把民間錢糧行鋪開,換再多中國錢都流不進農民手中。
這些錢,隻會在都附近流通,一旦短期流入過多,分分鐘通貨膨脹到爆炸。
趙瀚為啥對朝鮮情況知道得如此清楚,是因為有大臣彙報過。這些年逼著朝鮮賣糧,很多時候銀子都不能用,必須運去布匹之類的貨物交換。
而中國的海商,也經常在朝鮮以物易物。
一直到滿清大敗之後,從江南前往遼東、朝鮮做生意的越來越多。中國的銀元和銅錢,才漸漸被朝鮮人接受,而且隻在漢城可以使用。
“你們這樣搞不行,”趙瀚對隨侍女官說,“把費純叫來,來去都坐馬車。”
費純很快就乘坐禦輦進宮,趙瀚把情況介紹一遍。
於是乎,費純開始耐心解釋,並給朝鮮設計錢幣流通框架。還是沿用大明那一套,朝鮮政府換錢之後,借貸給各地的商賈士紳。那些商賈士紳,又借貸給下一級士紳。底層士紳地主,在村鎮開設錢糧鋪,供農民交稅時以糧換錢。
金堉聽完,仔細思考其中利弊。他完全能夠想象,農民為了交稅,急於用糧換錢,肯定被地主狠狠宰一刀。
但也隻能用這種法子,大明的農民換銀子交稅,一直都是這麼過來的——可以不被錢糧鋪敲竹杠,直接把糧食運去縣衙,然後被官差額外收取火耗。
腦袋裡一道亮光劃過,金堉猛然欣喜,因為他想到了這樣做的好處。
他負責來中國換錢,今後借貸給地方士紳,肯定也是他來做主。把中國錢借貸給誰,屬於一種權力,以此來拉攏分化士紳商賈,可以有效減輕改革的阻力。還能讓自己的勢力更加壯大,在黨爭時徹底壓倒山黨。
“多謝貴人賜教!”金堉起身向費純作揖行禮。
至於怎麼用銅銀換錢,這種細節不需要趙瀚處理,交給大同銀行去搞定即可。
反正,中國政府肯定不虧,朝鮮官方也有得賺,這是雙方鑄幣成本帶來的有利可圖。
將這位朝鮮張居正打走,費純疑惑道:“陛下,為何要幫朝鮮穩定幣製?”
趙瀚歎息道:“朝鮮凋敝得太厲害了,得儘快恢複生機才行。短時間內,中國不可能在朝鮮擴張,隻在其邊境保州穩固展即可。既然如此,還不如用商業和貨幣,漸漸控製朝鮮的朝野上下。不能任由朝鮮君臣瞎搞,一旦搞壞了,中國錢幣便不被朝鮮百姓接受,到時候受損失的也是中國商賈。”
“原來如此,陛下聖明!”費純連忙拱手。
趙瀚笑道:“你小子,少拍馬屁。”
費純也嘿嘿笑起來:“此非馬屁,肺腑之言也。”
趙瀚感慨道:“今年數省大災,總算是熬過去了,多虧你左右騰挪。”
費純無奈道:“隻盼明年風調雨順,最好還不用打大仗。”
“風調雨順不奢望,不來數省大災即可。”趙瀚對老天爺的期望值不高。
今天卻是喜事,中國的銀元和銅幣,如果能成為朝鮮的納稅貨幣,今後每年靠鑄錢就能收入不菲。
而朝鮮君臣,絲毫沒意識到其中利害,反而覺得自己占了便宜。
畢竟,把銅銀運到中國換錢,比直接在朝鮮國內鑄幣的成本更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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