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的會試和殿試,除了禮部官員,都可以參與評閱試卷。
“陛下,本次殿試前十卷子皆在此。”龐春來眯縫著眼,胸前掛一副眼鏡,顫額巍巍將答卷交給女官。
女官轉呈到趙瀚麵前,交給皇帝親自過目。
殿試卷子屬於墨卷,也就是考生答出的原卷,並不像會試那樣譽抄成朱卷。。如果考生被認出筆跡,又有長輩擔任閱卷大佬,是可以輕輕鬆鬆作弊的。
因此,傳統殿試判卷,有裙帶關係者需要避嫌。
楊廷和當年就沒有避嫌,以首輔身份參與評卷,結果兒子楊慎中了狀元,一直被吐槽質疑了上百年。
第一名的卷子,趙瀚隻掃了幾行內容,就知道肯定是舊榜士子。
新榜士子的文章,文筆更加直白,常有一種掩蓋不住的銳氣。
而舊榜士子,文筆更加繁雜,側重於義理,沉穩有餘而進取不足。
眼前這篇策論,引經據典,老成持重。從上古一直說到今時,
估計平時也讀報紙,還論及海外諸國情況。其核心觀點,就是華夷之辯,說在開海貿易的同時,不能受到番邦蠻夷的影響,
應該全麵禁絕歐洲宗教。並且,在海外的漢人聚居地,要鼓勵當地漢人開辦學校。
有文采,有立場,也有眼界,道理也是正確的,難怪會被閣部大臣們評為第一。
第二名的卷子,估計出自新榜士子。
先論財政的重要性,說大明就是因為缺錢,才會陷入農民起義越剿越多的死循環。又論及曆朝曆代,王朝覆滅,多伴隨著財政崩潰。
再談歐洲殖民者,說西班牙、荷蘭等國,是受利益驅使才跨海殖民。
因此,這個考生強調,絕對不能閉關鎖海。四海貿易之利,歐洲蠻夷增一分,則大同中國就減一分。皇帝已經出兵,控製琉球、台灣、呂宋和廣南,接下來巴達維亞和馬六甲必須奪取。
又說,注重海商貿易,還不能忽視絲綢之路。等到北方人口充實,應效仿漢唐,奪取西域控製權。一旦控製西域,不僅能夠獲取陸路貿易的利潤,還能截斷蒙古草原的對外商道,對控製蒙古人也百利而無一害。
這個考生,還給今後的中國劃定勢力範圍,即馬六甲以東、七河流域以東,必須在中國朝廷的控製之下。
“好,有眼光!”
趙瀚頗為欣喜,提筆在答卷上劃了個圈。
第三份答卷,寫得氣勢磅礴,文筆可稱雄壯。可惜,都是些正確的廢話,趙瀚直接扔到一邊。
會首張守約的卷子,根本就沒排進前十,趙瀚迅速瀏覽到第二十一份才遇到。
眾臣都有些忐忑,因為皇帝完全不給他們麵子。
按照大明的殿試規則,閣部大臣推選的名次,皇帝一般是不會改變的。就算改動,也是從前三或者前五、前十,抽一篇自己喜歡的點為狀元。
皇帝自己幾十份答卷,就是在表達對大臣的不信任。
兩百份卷子,實在太多。
趙瀚基本是快速瀏覽,遇到合意的才仔細,足足親自翻閱了前麵八十多份。
他將幾篇最好的,放在一起反複比較,最後禦筆圈出前三名,
高興道:“就在這裡拆名題榜吧。”
這是製救房的差事。
製敕房官員除了熟悉政治,還得書法優秀,同時文筆過人,畢竟平時的聖旨就是他們在寫。
如今,製敕房的主官叫袁繼鹹,江西宜春人。他在大明最高做過山西提學使,傅青主就是其學生,又幫王調鼎護送崇禎子女南下。
袁繼鹹將答卷上的糊名拆開,同時對大臣們宣布一一狀元:李開繼,江西廬陵人。
榜眼:張守約,廣東南海人。
探花:沈蔚,湖南益陽人。
全是傳統教育開蒙,又接受新式教育的南方士子,平均年齡僅有二十一歲。兩個畢業於金陵大學,一個畢業於廣州大學。
殿試嘛,考的不是學問,考的是眼界和思維,考他們跟皇帝或者大臣的合拍度,並非單純學習好就能點狀元。
閣部大臣們無言以對,同時又對此早有心理準備。
緊接著,袁繼鹹拿起朱筆,將這三人的名字,寫在裱好的黃榜上。
寫完黃榜,袁繼鹹又開始寫傳臚貼。
尚寶女官捧來皇帝印璽,請趙瀚在黃榜上蓋章,宋應星捧著黃榜前往奉天殿,交給早已等候在那裡的陳茂生。袁繼鹹則將傳臚貼,交給鴻臚寺卿張岱。
當天上午,張貼皇榜。
先公布三榜進士名單,朝鮮留學生崔文秀,站在榜下一直默念:“不要有我,不要有我!”
已經被會試錄取的士子,不會被殿試淘汰,當然不希望自己出現在三榜。
河北士子李及秀,同樣抱著這個念頭,可惜終究還是失望了,
他隻考了三榜第七名。
這個成績,多半直接扔到地方,做那從九品的芝麻官,然後靠政績和資曆慢慢往上升。好在新朝的晉升途徑不同,隻要是進士出身,九品官也能一直往上爬,不像在大明時頂多能升到七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