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櫟木打造的戰艦,已經在秋天時正式下水。
第一批戰艦共兩艘,皆為蓋倫船型。一艘650噸,一艘500噸,四桅,加掛橫方帆。
蓋倫帆船上掛橫方帆,這種操作始於三十年前,又被稱為“佛蓋特帆船”。後來的風帆護衛艦,名字也叫“佛蓋特帆船”,但兩者並非一回事兒。
另外,甲板上層建築,在設計時刻意減少,艏樓也變得比一般蓋倫船更矮。
這種改變,都是為了讓船身更輕,並且降低船體的重心。不但航行時更加靈活,而且不易被暴風雨弄翻。隻不過從外觀來看,沒有改進前高大威武,顏值妥妥的屬於減分項。
歐洲也在做這種改進,甚至把前桅後移到艏樓的正上方,如此就讓桅杆分布更合理且更有效率。
“好船!”
鄺鴻還未登船,就不由讚歎。
鄺鴻是鄺露的長子,他爹之前擔任貴州左布政使,如今已調回南京擔任戶部左侍郎。
鄺鴻本身投效大同朝廷也早,善詩書、音律、騎術、劍法,曆史上募兵抗清,戰死於廣州城東郊。
張岱、劉湘客高升之後,不可能再親自出使外邦,鄺鴻這次被任命為談判使者,帶著荷蘭戰俘的腦袋前往巴達維亞。
“這兩艘船,是荷蘭造船師和漢人造船師,一起設計打造出來的,”洪旭笑著介紹,“兩幫人差點打起來,漢人造船師死活要用硬帆,後經陛下定奪才使用軟帆。漢人造船師,要在船底加梗水木,荷蘭造船師不知此物,鬨到陛下那裡之後,這次是漢人造船師贏了。“
梗水木,就是減搖龍骨,依靠船舶橫搖時的流體動力作用,產生穩定力矩來減輕船隻搖擺。遇到暴風雨時可以發揮奇效,平時航行也能讓船隻更穩定。
中國的這種艦船減搖裝置,至少比歐洲早七百多年(以出土實物為準),從宋代一直沿用到清朝。而歐洲,一直到18世紀末才發明出來。
大同海軍這兩艘新艦,結合了東西方海船的優點,並非啥都由荷蘭造船師說了算。
鄺鴻帶人登上戰艦,荷蘭戰俘的腦袋,全部用木匣子裝著。
洪旭一邊走,一邊介紹道:“之前繳獲的西班牙船,被命名為‘大同號,現在改為‘台灣號’。這艘最大的新艦,叫做‘廣州號’。旁邊那艘稍小的新艦,叫做‘福州號。‘廣州號上,有大小火炮40餘門,最大的一門是六千斤炮。“
鄺鴻聽得豪氣十足:“恃此巨艦,當可揚帆四海!“
鄺鴻是廣東南海人,從小就見慣了海船。如今自己坐上650噸的廣州號,突然不想當文官了,想轉為海軍大將縱橫海洋。
海軍艦隊,從太倉港出發。
前方有幾條小船,牽引指導海軍大艦,一路避開淺灘礁石,從長江順利進入海麵。
領航員手裡捧著航海羅盤,這玩意兒可以配合《海道針經》使用。
《海道針經》集合了無數中國航海家的心血,從宋代就開始積累。剛開始隻記載中國附近海域,直到鄭和下西洋,把印度洋那邊也記錄下來。
鄭和的航海資料雖然大部分遺失,但其《海道針經》卻有流傳,萬曆年間刊行的《自寶船廠開船從龍江關出水直抵外國諸番圖》,就是一套鄭和下西洋的針路簿。
大同海軍使用的《海道針經》,搜集整理了大量針路薄,同時還讓各省海商貢獻自己的航海圖。彙總之後,《大同海道針經》刻印,民間海商也能高價購買。
天千、地支、八卦,將航海羅盤分為24等分。
沿用鄭和下西洋的針路定位:太倉港口開船,用丹乙針,一更,平吳淞江。用乙卯針,一更,到南彙嘴。
翻譯為人話:太倉港起航,沿105度方向行駛,途經十裡(有說十二裡)到吳淞江。再沿97.5度方向行駛,途經十裡,到南彙嘴。
鄭和航海的所有路線,全部都有準確定位,比如在南洋海域——
“蘇門答臘開船,用乾戌針,十二更,船平龍涎嶼。四十更,船又用辛酉針。五十更,船見錫蘭山。”(從蘇門答臘港出發,沿307.5度方向航行,途經120裡,可達龍涎嶼。繼續前進400裡,轉為
277.5度方向航行,前進500裡之後可見錫蘭山。)
如此針路定位,堪稱古代版傻瓜導航。
當然,海上瞬息萬變,一陣風就能吹偏航線,於是還要配合使用“牽星過海術”。
有文獻記載的,是明末蘇州馬懷德收藏了一套牽星板,這套牽星板常被後世讚頌為中國古代航海導航器。但事實上,馬懷德的這套牽星板,根本測不出鄭和航海圖裡的星辰高度。
鄭和航海圖裡,動輒星高十四指、十五指,而馬懷德的牽星板最多能測算十二指,還得繼續增加牽星板數量才行。
鄭和使用的,可能是量天尺,又或者叫牽星尺,也可能是加量的牽星板。
而大同海軍,直接采用歐洲人的直角儀,其實原理都差不多。而且,直角儀的使用方法,很早就在中國出現了,隻不過沈括當時用的是弓弩。
順著寒流和季風,鄺鴻很快抵達廣州,在那裡補給一番之後,又加入了五艘廣州艦隊的軍艦。
一共二十艘戰艦,除了後勤物資之外,也攜帶了一些貨物。貿易所得利潤,海軍分三成,國庫得四成,剩下三成歸皇室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