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寇秋這個目前全部身家基本隻有一塊表的真無產階級不同, 卓老師的家在一個高檔彆墅區裡, 前麵帶小花園後頭帶水池子, 是典型的富人之家。寇秋站在門口摁了門鈴,等了一會兒,才等見卓老師姍姍來遲地來開門了。
係統看了會兒, 忽然說:【他走路怎麼那樣?】
哪樣?
寇秋跟著透過柵欄望進去,頓時看見他那位新上任老師的走路姿勢了——腰肢軟若柳枝, 搖來擺去, 當真當得上一句婀娜多姿。
寇老乾部:【......】
他默默說:【我心態突然有點崩......】
係統捂著眼, 說:【我也崩,我也崩。沒事兒, 要瞎大家一起瞎。】
開門的卓老師一掃白天清冷禁欲的形象, 穿了件極其騷-包的粉色襯衫,頭發上也挑染了幾簇粉, 活像是隻馬上就要開屏的花孔雀。寇秋往下一掃,瞧見他的手指尖上塗得鮮紅的指甲油, 頓時覺得一陣窒息。
......哪怕他不歧視任何無危害的個人愛好, 也實在是有點承受不住這辣眼睛的畫風。
“來啦?”卓老師上下瞟了他一眼, 又婀娜多姿地扭回去,“進來坐唄,還等什麼呢?”
寇老乾部的目光固定在這花孔雀的四十五度右上角, 深沉道:“嗯。”
房子裡裝修的全是雪白一片, 簡直像雪洞一樣。所有的家具上都罩著布, 嚴嚴實實地不沾染上一點灰塵, 隻有一個白色皮沙發上的布料被扯下來了。
“我知道你來找他,”卓老師懶洋洋往沙發上一躺,說,“但他不在,出去替事務司那幫沒腦子的傻蛋收拾殘局了——”
他揚了揚尖尖的下顎,“要不你在這兒等會兒?”
寇秋有點懵。係統也詫異,【啊咧,難道這個不是他?】
——等會兒。
電光火石之間,寇秋突然意識到了點什麼。他的目光慢慢移到正嫌棄地拎起布料一角擦拭自己的沙發,又重新轉回到這個和白天判若兩人的卓老師:“......”
不是吧。
這又是一個影子?!
影子懶散地把手搭在沙發上,支著下巴看他。沙發用那一角布料蹭了又蹭,等那塗得鮮紅的指甲油碰到自己時,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卓影。”它說,聲音淡淡的,“放手。”
“好啦好啦,”影子滿心不樂意地把手收回來,“你們潔癖真麻煩......”
就在這時,桌上的手機忽然叮鈴鈴響了起來。影子懶洋洋伸著手把手機撈過來,瞧了眼來電顯示,隨即按了接通鍵:“喂?”
那邊的人語氣淡淡,“事情比我想象的麻煩,暫時回不去。你過來幫忙。”
“可是你學生還在這兒呢?”影子瞥了眼乖乖站著的寇秋,說,“就把他這麼扔在這兒?”
那頭的正版卓老師頓了頓,像是沒想到。話筒中傳來的聲音一下子嘈雜起來,他緊接著道:“把他帶來。”
電話一下子被掛斷。
“喂喂?喂喂喂?”影子又喊了兩聲,見那邊兒已經沒聲了,隻好認命地扭過頭,“搞什麼,明知道我不喜歡這人......”
被當麵嫌棄的寇秋閃著眼睛望著他,眼睛裡澄澈的像是含著一汪水。影子對上他的目光,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喂喂!”他嚷嚷道,“都說了我最不喜歡你這種了!”
影子從車庫開出來的,是輛正紅色的法拉利。他攆寇秋去坐了後頭,隨即自己一腳油門把人帶走,路上還在心不甘情不願地叨叨,“要事務司有什麼用,一點簡單的問題都解決不了......”
但他還是在寇秋的詢問下簡短地解釋了些相關問題。
“就你們這類,沒錯,能影響周邊物品的,通通都屬於特殊人群,”他翹著蘭花指轉了下方向盤,寇秋注意到,他手上扣著一個純銀的手環,“萬物皆有靈,人也是。隻是你們這些人的靈氣太重,時間長了,就會影響到身邊的東西,並灌輸給它們和你一樣的性格,懂了?”
寇秋猶豫了下,誠實地指出:“可是你......好像不太一樣?”
“影子嘛!”花孔雀不耐煩地嘖了聲,“就像一個人的陰麵和陽麵,哪裡能一樣?完全相反我跟你說!”
此刻正是深夜,街上車流並不多。路燈昏黃的光暈灑了滿地,影子瞧了眼紅綠燈,左右看看沒人,便加了油門大搖大擺闖了過去。
寇秋的手機原本安靜了半天,這時候再也忍不住發聲了。
“這位同誌,”它以一種會議彙報的嚴肅口氣說,“你闖紅燈了。”
影子嗤了聲。
“反正罰款罰的也不是我的錢,”他惡劣地說,“你管我?”
手機不作聲了。
寇秋絕望地對他的另一個崽說:【我覺得它這是準備放大招......】
係統:【......你說呢?畢竟這不都是你帶出來的麼?】
果然,幾秒後,手機重新開口了。
“七歲那年,我失去了爸爸。”
影子被這突如其來的劇情發展驚了下,差點一下子衝到綠化帶上,愕然道:“什麼鬼?”
手機不理他,仍舊自顧自放著視頻:“我每天都問媽媽,為什麼爸爸不來給我開家長會了呢?為什麼他躺在床上,就耍賴不起來了呢?”
影子:“......”
這都哪兒跟哪兒?
他說:“你有毛病?”
“但後來,我知道了。——所有的一切,就是因為那一次信號燈。就是因為等不及的短暫一秒。”
“然後——砰!”
“等待的就是車毀人亡。”
影子:“......”
然而這一切還沒有結束,手機又開始以一種毫無情緒起伏地聲音朗誦:“漫漫人生路,不急這幾步。綠燈可以再等,生命不能重來......”
“得得得,我服了你了,行嗎?”影子終於崩潰了,“大哥,我喊你哥行嗎?我保證再也不亂闖紅燈了,你閉嘴成嗎?”
手機這才心滿意足,不說話了。
這一路上,影子像是被它這突如其來的一鬨嚇著了,之後全程都安靜如雞。直到快駛到目的地,他才幽幽地說了句:“你是怎麼才能把它教成這樣......”
簡直可怕。
寇老乾部謙虛:“沒有,沒有,這都是它自學成才。”
影子:“......”
不,你想多了,我並沒有在誇你!
他們繞過最後一個路口,不遠處是一棟年歲已久的居民樓。樓房隱在黑暗裡頭,窗戶就像是無數隻黑黢黢的眼睛,猙獰地等待著什麼。樓的附近長滿了茂密的樹,毫無疑問,這些高大的樹木在夏天時是能讓人覺著清涼的,可是眼下,那些重重疊疊的樹影隻能讓這座居民樓變得更加令人膽寒。
係統小聲地咽了口唾沫。
影子把車向居民樓下的小路開去,卻忽然聽到噗嗤一聲,後車胎出了異常,慢慢沒了氣。
“什麼狀況?”他皺著眉頭把車緩緩停下來,打開車門準備下車,“這車子出毛病了?”
——就在那一瞬間,透過一點月色,寇秋突然看見了一點雪亮的寒光。有薄薄的一小片陰影沿著打開的車門慢慢附過來,像是長了腳的螞蟻似的,慢慢從車座上開始向上爬,靠得越來越近。
寇秋原以為那是樹影。
可當那隱藏在影子後頭的寒光再次閃現時,寇秋恍然明白了,那根本不是什麼樹影!
誰!有誰的影子,從一開始就等著他們開門!!
係統被嚇得一下子喊叫出聲,帶著哭音大聲背誦富強民主文明和諧,明明隻是幾秒鐘,寇秋腦中的思維卻像是經過了漫長的一個世紀。眼看著那寒光離車座上毫無察覺的花孔雀越來越近,幾乎快要碰觸到對方脖子,他幾乎是下意識猛地伸出手,一把擒住了那黑影,死死把他按在了車壁上。
那東西碰觸到他的手,頓時像是經受了什麼天大的痛苦一般嘶聲喊叫出來,組成身體的暗色竟然開始一點點溶解——
“我的脖子!我的脖子!!!”
它慘叫著,不斷地在寇秋的手裡扭動。可溶解的範圍不斷擴大,當啷一聲,從這塊薄薄的黑影裡掉落出一把泛著金屬光澤的利刃,上頭還沾著點沒擦乾淨的血跡。
開車的花孔雀終於反應過來,震驚地看看寇秋又看看那被他抓著的東西,麵色一點點變得嚴肅。他把那影子抓起來,又看向寇秋,幽幽道:“怎麼發現的?”
寇老乾部說:“隻是突然間看到的。”
花孔雀沉默片刻,滿懷不可思議道:“但是你怎麼能傷害我們?”
寇老乾部:“???”
“不好意思,”他說,“我不知道——你們是國家保護動物嗎,不能傷害的?”
但花孔雀已經顯然沒有了要解釋的意思。
他帶著寇秋下了車,居民樓前散著不少人,都在彎著腰像是尋找些什麼。隻是他們個個神色戒備,手時刻扣在腰間的電棍上,時刻準備□□。
卓老師站在門口,正與旁邊一個身形矮胖的男人說些什麼。仿佛是有所察覺,抬眼看來。
他的身形較為挺拔,卻不粗壯,即使是在這樣的黑暗裡頭,那身上的白襯衣也像是能發出光似的,灼灼吸引著人的眼球。
矮胖男人又說了什麼,卓老師卻隻是淡淡搖了搖頭,遠遠看著寇秋。
“已經抓到了。”他說。
男人震驚的目光頓時向寇秋投過來,尚且還有點口齒不穩。
“抓,抓到了?”
“嗯,”卓老師道,“他手裡提著的,那就是。”
男人打量著寇秋手裡那薄薄的一片近乎看不見的黑影,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形態進化,”他疲憊地歎了口氣,“這樣就麻煩了......”
在這之前,所有特殊人群的影子雖然能單獨活動,但還具備著人的形態和特點,也較好抓獲。可眼前的這個影子,卻真的隻是一團不斷掙紮活動著的、黑乎乎一片的影子。在這樣的黑夜裡,它就仿佛融進去了,肉眼幾乎完全分辨不出來。
這是進化,卻絕不是正向的、積極的。
卓老師的目光倒是停留在這團影子少了一小塊而搖搖欲墜的脖子上,隨即又轉回去望了眼寇秋,“這是怎麼回事?”
寇秋隻好將剛剛的情景解釋了一番,這話一說完,矮胖男人的眼神一下子變得熾熱起來。
“你是說,你能溶解他?”
他激動的在原地轉了幾圈,充分展現出了不屬於一個胖子的靈活,“你真能溶解他?哈哈哈哈哈!你能溶解他!!!”
係統哆嗦了下,小聲說:【阿爸,我有點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