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府也找上了你們望月樓是麼?”林覺問道。
“是。早在去年,他們便挖走了我望月樓中的幾大紅牌。但他們最想挖的便是奴家。奴家雖非花魁娘子,但奴家也算是在杭州花界有些名氣。萬花樓和群芳閣之誌便是要壟斷全城紅牌,自然不肯放過我。可是奴家並不願意去他們那裡。一則,望月樓已經被他們挖走了那麼多紅牌,我一走,望月樓便完了。這樓子雖不好,但卻是媽媽花了半輩子積蓄買下來的,對我而言,對很多姐妹而言,這裡便是我們的家。我一走,家便沒了。其二便是,我想要潔身自好隻賣技藝,但如果去了萬花樓或者群芳閣,怕是便無法遂願。定會被逼著賣身。這豈是我心中所願?所以從我個人而言,我也不能同意。”
林覺點頭道:“原來如此,那麼你們不同意,豈非便得罪了梁王府了麼?他們豈會乾休?”
“公子聰慧,情形正是如此。他們見我們不願意,便處處暗中使手腳。恩公當日救奴家的時候,應該看到了幾個在船上鬨事的客人吧。那一天是他們連續十幾日去我望月樓紅船上滋擾了。那幾人便是他們派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的子弟。其中一位還是杭州通判張大人的衙內公子。那日他們逼迫奴家喝酒,言語動作汙穢不堪,奴家一時想不開,便跳湖打算了解一生。幸而得公子相救,方才未貽終生之恨。”
“能讓張衙內這種人來鬨事的,我相信必是梁王府才能做到了。”林覺咂嘴道。
“當然,他們讓這些人來搗亂,便是讓我們無法報官處置。都是有權有勢之人,報官了反而會惹來我們的麻煩。”
“說的是。這件事確實挺麻煩的。誰能想到堂堂梁王府會做這等下作的勾當呢。”林覺皺眉道。
“這倒也罷了。奴家最痛心的是,我們望月樓內部已經不團結了。當初被挖走了幾名紅牌,姐妹們都同聲責罵,誓言絕不背棄望月樓。然而現在,剛才公子也看到了,她們已經無法忍受門戶冷清的情形了。她們將此事歸咎於奴家身上,因為萬花樓開出的條件說,隻要奴家同意過去,可以一並收納她們。我不同意,她們又沒有客人,所以便怪罪於奴,說奴家清高,說奴家不識時務,說奴家不顧她們的死活。奴家最痛心的不是外邊的這些壞人,反而是自家姐妹們的這些話,當真如剜心般的難受。”
謝鶯鶯長歎一聲,看著窗外出了會神,續道:“其實奴家也能理解她們的心情。畢竟做了這一行,靠的便是這一行糊口。樓裡剩下的這些姐妹也都年紀偏大了,二十七八的也有了。到了這個年紀,都想著能攢點積蓄從良。一下子沒了客人,且和王府交惡,讓她們也確實恐慌。我能理解她們,可是我不能同意那件事啊。媽媽也不同意,我能怎麼辦?林公子,你說若是你遇到這些事,你能怎麼辦?”
林覺翻翻白眼心道:“我又不是青樓女子,我怎會遇到這樣的事情。”不過聽了這麼一大串,站在謝鶯鶯的立場上,這件事確實倒是有些棘手。
見林覺沉默不語,謝鶯鶯自嘲道:“瞧奴家在這裡囉裡囉嗦的一大堆,林公子定然覺得很是煩躁了吧。奴家真是不該,說這些讓恩公鬨心。不過就像林公子說的那樣,說出來了,心裡似乎舒服了不少。”
林覺沉吟道:“我並沒覺得煩躁,我倒是想知道,事情既然到了如此地步,你們打算如何了局?”
謝鶯鶯歎息道:“我若是知道如何了局,也不至於在林公子麵前訴苦了。現在這件事正叫做兩頭為難,或許我一死了之才是最好的辦法。”
林覺靜靜道:“死是世上最容易的事情,一死了之固然乾淨,但那卻絕非解決之道。”
謝鶯鶯再歎一聲,愁容滿麵,托著腮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