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覺回頭擺手道:“回去吧,叫小虎關了院門,你早些睡,不用等我了。”
說罷轉身闊步離去。綠舞小手緊緊的攥著,遠遠看燈籠繞行院牆之後,心事重重的回到院子裡拴上了院門。
……
林宅前廳之中燈燭明亮,但偌大一個大廳之中,隻孤零零的坐著一個林伯庸。他靜靜的坐在桌旁的紅木大椅中,手中握著一隻玉蟾蜍的把玩物件,眼神若有所思。
林覺踏入了廳門,見到廳中隻有林伯庸一人也覺得甚是意外。他本以為請的不是他一人,或許是家族中的事情需要自己列席而已,但現在看來,卻並非那麼回事。林覺也覺得事情有些不對了,想想剛才綠舞的反應,林覺忽然覺得自己最近太安逸了,以致於有些忘形,失去了對危險的嗅覺。綠舞才是那個災難臨頭前先感覺到危險的靈敏的小動物,自己剛才還笑話她,沒準她的預感是正確的。
“侄兒見過家主。”林伯庸抬頭望來之時,林覺上前行禮。
林伯庸點了點頭,打了個手勢,廳門被人砰然關緊。林覺益發的覺得有大事發生。
“坐,那一盞是剛剛沏的茶,還熱乎著呢。”林伯庸的態度很是隨和。
林覺道謝之後緩緩坐下,眼睛看著林伯庸。
“不用緊張,我叫你來,是想和你談談心。說起來我身為你的大伯,還沒好好的跟你這個侄兒交過心。也是家中事務繁忙,所以沒找到機會,實在慚愧的很。”
“家主說哪裡話,家主撐著林家這副家業,肩上擔子重如千鈞,幾百口人張著口要吃飯。家主日理萬機,忙的腳不沾地,那裡還有多餘的時間?倒是侄兒未能替家主分憂,才是慚愧之極呢。”林覺笑道。
林伯庸微微點頭道:“你這話說的倒也養人心。足見你是個明理的。你雖是三房庶子,但我說句心裡話。幾房公子之中,老夫對你卻格外的看好。”
林覺微笑不語,心道:“你這話可太假了,有意思嗎?當我三歲孩童麼?”
“說了你可能不信,你當年出生的時候,你爹娘請了天龍觀的秦道長來給你摸骨算命,秦道長說你有大富大貴之像。那秦道長可是杭州城出了名的半仙,算卦看相極準。自那時起,老夫便對你寄予厚望。你的名字叫林覺,這個名字是老夫替你起的,你可知道?”林伯庸沉聲道。
林覺有些驚訝,他並知道這些事,小時候的記憶還有這個名字的來曆,在自己這個皮囊之中的記憶中根本沒有。而自己的魂魄附身於上,所知的記憶也僅是皮囊的記憶。原來的皮囊記不得,自己當然也無從知曉。
“覺者,悟也。老夫給你起這個名字,便是期望你將來能有大悟,能得大成。而且,還有一層意思,便是你小時候不肯安眠,他人都睡了,你還睜眼不睡。你父跟我談起此事,便說你是春眠不覺曉,一夜都不睡。故而這個名字也是契合你的。”林伯庸嗬嗬笑道。
林覺的心頭忽然湧起一股溫暖,在這個家裡,自己還從未有過這般溫馨的感覺。坐在麵前的林伯庸此時此刻就是個家中的慈祥長者,而非是什麼嚴厲的家主。這種情形還是第一次遇到。坐著聽林伯庸說小時候的事情,雖然這並非是自己的親身經曆,但在情感上卻起了共鳴。
“多謝家主為侄兒賜名,侄兒定當一個能覺能悟之人。”林覺道。
林伯庸淡淡的看了林覺一眼,沉聲道:“這些事都過去了這麼久了,你都已經十八了吧。一眨眼,十八年過去了。老夫已經老的快要入土了,三弟也已經過世十年了。你的娘也去世五年了吧。當真是歲月如梭催人老,人這一輩子太短暫了。”
林覺不知如何插話,林伯庸似乎陷入了一種感慨之中,穿著黑袍的身子裡也透露出一絲衰老和無奈的意味。整個人的氣場都弱了幾分。
“林覺啊,你爹爹去世時你才八歲。這十年來,老夫沒能儘到責任,沒能完成你爹爹交代托付給我,要我好好照顧教養你的責任,老夫深感慚愧。老夫以為,隻需要讓你吃飽穿暖,讓你讀書上進便成了,卻忽視了要經常的和你溝通交流,教你做人的道理。這些都是老夫的過錯。今年元日,我要在你爹的麵前懺愧道歉,請他原諒。”
林覺的心中一緊,林伯庸話鋒一轉,這話裡頭可夾帶著不少其他的意味。什麼叫沒有教導好自己,言下之意便是,自己已經是個沒教養之人了。難道說……
“家主不必如此,爹爹在天之靈一定會感激家主的,若非家主供養,侄兒豈能成人?侄兒已經十八歲了,已經長大了。家主也儘到了職責。”林覺不動聲色的回應道。
“不!我沒有儘到職責,沒有完成你爹爹交代的囑咐。”林伯庸的聲音在一瞬間變得冰冷。
“否則……否則你又怎會成了如今這個樣子,你又怎會不顧林家家規,做出那麼多禍害家族,擾亂宅第的事情。你又怎會不管不顧,做出置林家血脈親情利益於不顧,將林家陷入覆滅危險之中的那些事情來?”林伯庸雙目淩厲,厲聲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