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覺哈哈笑道:“說的是,晚上可以,白天不成。我的綠舞可是要臉的人。”
綠舞紅著臉道:“不是綠舞要臉,是為了公子想。快進屋,哎,你瞧瞧你,身上都臭了。頭發這麼亂。鬢角這麼長。我去燒水,你洗個澡,我替你修修鬢角。這一身的臭衣服也趕緊扔了。你這那裡是去訪友了?倒像是去要飯了一般。”
林覺哈哈大笑,雖被綠舞一頓埋怨,但心裡卻安定喜樂。回來了,有聽到了熟悉的綠舞的埋怨,一切又回到了以前。不久前所經曆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像是一場夢一般過去了。
綠舞燒了一大鍋的熱水,林覺泡在木桶裡好好的清洗了一番,渾身舒泰的換了一身乾淨舒適的衣服坐在院子背風處的陽光裡。待長發風乾,綠舞拿著木梳子仔仔細細的替林覺梳頭打理,林覺舒服的閉著眼差點睡去。
兩人輕輕的說著話,話題不禁到了方浣秋身上。因為臨行前林覺讓綠舞隔幾日便去書院一趟陪陪方浣秋,所以林覺問起了方浣秋的情形。雖然午後便打算去書院見她,但還是忍不住問起。
“方姑娘近況如何?你去了書院看過她麼?”
綠舞忽然間動作僵硬了下來,臉上也露出了遲疑的神色。
“怎麼?她情況不好?病情犯了?”林覺感覺有異,忙轉頭問道。
“公子莫瞎猜,方姑娘很好。隻是……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跟公子說。”綠舞輕聲道。
林覺皺眉道:“說啊,有什麼不該說的?你還對我隱瞞麼?”
綠舞目光柔柔的看著林覺,眼睛裡似乎有著一種疼惜的感覺。
“公子之前對方姑娘說過,這次訪友回來之後便稟明家主托人去方家說媒,欲娶方姑娘為妻是麼?”
林覺道:“是啊,她告訴你這件事了?”
綠舞點頭道:“公子吩咐綠舞多去陪陪方姑娘,綠舞隔幾日便去和方姑娘說說話。方姑娘人很好,綠舞很喜歡她。我們已經無話不談。就在七八天前,方姑娘告訴了我這件事。綠舞跟公子說過,方姑娘是公子良伴,若公子真能娶了方姑娘,綠舞也是很高興的。所以聽了這個消息綠舞很是開心的。”
林覺對綠舞微有愧疚之意,但現實便是如此。綠舞這樣的身份是無法娶為正妻的,她是奴婢身份,在這等級森嚴的年代,她要成為正妻的唯一辦法便是主家放她自由,然後嫁給一個市井小民種地或砍柴的樵夫,那倒是可行。然而林覺這種身份,雖是庶子,但也是大家公子,綠舞要跟著林覺,便隻能是妾室了。
大周朝雖是相對開明的朝代,但等級之森嚴卻是在骨子裡的。簡單來說,除了士農工商之外的所有人都可稱之為賤籍。樂戶、惰民、丐戶、世仆、伴當、疍戶、妓戶、媒婆、罪犯極其家屬等等不勝枚舉。這些人雖表麵跟其他人沒什麼差彆,但一旦身為賤籍,便有諸多限製。譬如所生子女不得參與科舉,譬如不得和正常人家通婚等等諸多歧視的措施。饒是大周朝開明盛世,很多規矩也都被廢除,但一些骨子裡的東西卻沒有改變多少。
奴婢不得為正妻,這已經是規矩。青樓女子不得娶為正妻,這也是規矩。哪怕你是名滿天下色藝傾城的花魁,從良之後也隻能為妾室。大周朝甚至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凡朝廷官員俸祿所養者,若是敢娶妓為妻,便將奪其官職永不錄用。因為這違背了朝廷的體統,損害朝廷的尊嚴。尋常百姓娶妓為妻也將失去入仕的資格,甚至對子孫也有影響。
處在這樣的時代氛圍之中,林覺也不能躍出其外。但其實綠舞自己也知道,她跟著林覺也隻能是妾室,她自己其實也並沒有意識到這有多麼的不平等,反而覺得幸運。林覺的歉意其實在綠舞這裡是多餘的。
“我確實說過,我還想跟你商議商議呢,看來現在不必了,你都知道了。”林覺微笑道。
“這事兒綠舞可插不上嘴,公子喜歡誰便娶誰,娶回家來,綠舞好生的伺候著便是。”綠舞輕聲道:“可是綠舞要說的是,本來公子和方姑娘是天作的一對,但現在……出了點變故。”
林覺感覺似乎出了事,皺眉道:“什麼變故?”
“公子,你也知道……方姑娘的病……”
“什麼病不病的?我可不在乎這個。她有病,那又如何?我若在乎,那日便不說娶她的話了。”林覺擺手道。
“公子……你不在乎……方姑娘可是在乎的。方姑娘雖沒明說,但綠舞感覺到她似乎對此事很是猶豫,她怕她的病拖累了你。”
“這個方浣秋,我都跟她說清楚了,她怎地還擔心這些?便是這件事麼?下午我去書院瞧她,當麵再跟她說清楚便是。我當是什麼事呢。”林覺擺手道。
“……公子。方姑娘走了!”綠舞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