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之下,林覺和高慕青頭抵著頭湊在一起,說話的聲音低如蚊呐之聲,不像是商談事情,倒像是一對竊竊私語的小情侶在密語私情。
然而兩個人談的事情卻一點也不柔情蜜意,兩人是將今日白天各自所探聽到的內容彙總在一起,從中篩選有用的和可信的信息進行歸納。高慕青今日跟隨海東青等人一起遊覽,雖然可以隨意的觀望,但海東青許興等人卻並沒有讓高慕青得知更多的內容,所以高慕青隻說了三五條便結束了。
但輪到林覺的時候,那便一發不可收拾了。林覺一邊低聲說一邊用筆在紙上圈寫,一二三四五六七……,一直寫了十幾條內容,每一條都是島上的駐軍、碼頭所在和各個箭塔工事的位置。甚至是兵種的配置,相互間的救援通道的圖形。總之,林覺所描述的內容比高慕青所知道的多了很多,也詳細了很多。
“你怎麼知道了這麼多?你是怎麼知道的?”高慕青張著小嘴驚訝的問道。
林覺微笑著將今日和江金富的一番交鋒的事情說了出來,並且將自己故意挑起江金富心中不滿的意圖也告知高慕青。高慕青更是驚訝不已。果然,不能給林覺任何機會,否則他定會施展手段攪的天翻地覆。上次在龜山島,在沒有絲毫機會的情形下,他也是這麼乾的,通過對劉大寶的誘惑和套問,最終嗅出了老寨主之死的不尋常,從而成功的讓自己和他攜手殺死了江金貴。這一次看起來似乎他又要故技重施,想造成海匪內部的矛盾,從而坐收漁利了。
“林覺,你這麼做固然是有可能挑起紛爭,但也極為危險。萬一那個江金富將此事稟報給了海東青,海東青一定會立刻殺了你。到時候我怕是根本阻攔不住,那便隻能破釜沉舟和他們同歸於儘了。對整個計劃是沒有好處的。你想過沒有。”
出乎意料的是,高慕青這次並沒有支持林覺的行動,反而很是擔心。
林覺低聲笑道:“你放心,來之前我做了大量功課,這才敢這麼做。我其實並沒指望著江金富敢於做些什麼,我隻是想讓江金富對我有些好感,這樣通過江金富之口可以得知更多的消息。江金富他也造不起來反,他沒有這個實力。但是他畢竟是海東青的兒子,核心的秘密和消息他還是知道的,我隻想得些好處。至於你說江金富會告密,那絕對是不可能的。今日他隨著我的話頭遮掩,便說明他不會去告密。總之是無妨的。”
高慕青歎道:“我不懂你的心思,但你既然做了,必然有你的道理。況且,你確實得到了太多的消息。咱們還是做些正事,將這些消息篩選一番,然後送回寧海軍水軍大營。屆時可做參考。”
林覺點頭,當下高慕青從懷裡取出一隻小瓷瓶,倒了幾滴紫色的汁液在瓶蓋裡,用一根極細的眉筆蘸了藥水開始在一小塊羊皮紙上畫圖。林覺在旁低聲的輔助提醒,不片刻間,半個巴掌大的羊皮紙上便呈現出一副淡紫色的地圖來。上麵用螞蟻大小的字跡和圖形標注了碼頭箭塔兵馬的位置以及道上他們所知道的通道。特彆注明了東邊的那座可觀察方圓數十裡海麵情形的小島的位置功用以及兵馬的人數和作戰的方式。
統統標注完畢之後,高慕青用纖細的手指拎起羊皮紙來在燭火旁烘烤,隨著火焰的炙烤,那上麵的字跡和線條逐漸消失,進而看不見一絲一毫的痕跡。之後高慕青才小心翼翼的將羊皮紙卷起來塞進一小截竹筒裡。
“我去放鴿子啦。你早些睡吧。明日一早他們要找我談判那第三條派駐兵馬的事宜,我恐怕要到午後才能回來見你,你不要著急,明日起的遲些也無妨。”高慕青輕聲道。
林覺微笑點頭道:“你也小心,放鴿子的時候要避開東麵的哨探。還有,記得給鴿子身上抹上藥,海鷹海鷗這麼多,彆被這些扁毛畜生給捉了。明日你談判的時候還是以拖延為主,實在不行你就……”
“掀桌子是麼?”高慕青噗嗤一笑。
林覺點頭如啄米道:“對,掀桌子,這時候你掀桌子他們是不會發火的,儘管掀桌子。但記得要小小的讓步,讓他們感覺你在慢慢的服軟。”
高慕青抿嘴一笑,轉身離去。林覺呆坐片刻,噗的一聲吹滅燭火,沒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