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覺皺眉道:“是啊。你們知道的還真是詳細。”
許興麵露得色,淡淡道:“那是自然,像林家這種大戶,我們怎麼會不清楚。那麼,你林家大房的長公子林柯……想必林公子也是常見了?”
林覺神情微微一愣,聽到林柯這個名字,他的心開始狂跳起來。他很不願意從許興口中聽到這個名字,但現在看來,事情恐怕真的是自己預想的那樣了。
“這位林大公子……你知道他和我們是什麼關係麼?”許興繼續道。
林覺強自壓抑內心的波瀾,沉聲道:“大公子跟你們會有什麼關係?”
“哈哈哈。林公子啊,你林家每年賺的銀子不下十萬兩吧。為何你林家生意如此順利?為何你林家出海的商船暢通無阻,為何浙東航道彆人不敢走,你林家商船帶頭的船隊卻次次都不會被我們劫持?你心裡沒數,你家大公子心裡可有數的很。”許興大笑道。
林覺驚愕道:“你是說……”
“林公子,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唔……那還是十三年前……或許是十四年前,總之,年頭太多了,記不太清了。十三四年前吧,有一天,杭州城中的一家去番國的海船在回來的路上遭遇了風暴。不得已之下,他們前往一處島嶼避風停靠。但他們不知道的是,那島上被一群好漢占據了。他們一靠島,連人帶船便自投羅網,被好漢們給扣押了。”
“好漢們殺了不少船上的人,輪到要殺那船上壓船的小東家的時候,那小公子磕頭求饒,自稱是杭州商賈大戶之子,隻要不殺他,可得大筆贖金。好漢的頭目聞言本想敲詐一筆贖金,但他手下的一人卻有了另外的主意。他覺得,既然此人身份如此重要,在杭州又是大家公子,何不讓他作為安插在杭州城的一個眼線。而且,借助他們的賺錢能力,每年都有大筆的錢財物資可得,豈非一舉兩得?”
“那小公子為了活命,不得不答應了這個條件。他寫下了效忠的血書,承諾為島上的好漢當內應。並且每年會偷偷的給予島上的好漢大筆錢財和物資,供應島上的好漢們。作為交換,島上的好漢們將給予他最大的方便,為他除掉競爭對手,為他開放浙東的出海口。雙方互惠互利,互幫互助。”
“這之後,那位公子便被放回了陸地,船上所有人都被殺了,沒有一個知情之人。那位小公子編了個遇到風暴船毀人亡的理由蒙混了過去。從此後,杭州城中多了個海上好漢們的內應和錢財物資的供應者。林公子,我說的這個故事你聽明白了麼?”
林覺麵色鐵青的聽完許興的敘述,這個所謂的故事說的再明白不過了。十幾年前,那還是林柯剛剛出道的時候,那時候他大概隻有二十出頭的樣子,剛剛出來做事。按照許興的描述,他應該是帶領海船去番國貿易歸來之後為海匪所擒。最後為了保命,寫下了為海匪效命的承諾,從此成為海匪在杭州的內應。雖然林覺對林柯早有懷疑,但一直不敢確定此事,也不相信會是真的。然而此刻親口從許興口中聽到這些話,卻由不得他不信了。
“許興,你是說我林家的大公子,未來的家主林柯便是那個內應?你以為光憑你這個故事,我便會相信麼?我可不信。”林覺皺眉道。
“嗬嗬,你不信?那我便再給你些證明。你年紀小,但你既是林家人,也當知道你林家是如何發跡的。你林家十幾年前可沒這麼風光,那時候你們林家的船運還剛剛起步,碼頭都沒幾塊,靠的是十幾間鋪子支撐。知道那林伯庸為家主之後才涉足船運和海上貿易。之前杭州有個最大的船行叫胡家船行,那胡家才是杭州最大的大商賈,你們林家根本就無法跟他們競爭。但後來胡家的家主和長子忽然在西湖遊玩時落水淹死了,胡家這才敗落了下來。你們林家趁機吞並了他們的生意。你以為胡家父子是真的落水淹死的麼?嗬嗬嗬,那是我山寨的弟兄們動的手,活該那兩父子倒黴,乾什麼要在船邊賞月,被咱們的兄弟用套索套住脖子拉下水去活活溺死。他們家滿船的人卻都道是淹死的,當真是笑死人。這一切都是你的那位大哥要求我們乾的,他說林家的生意要擴大,才能賺更多的銀子,才能給我們更多的銀子和物資。我們便按他的要求動手了。”許興冷笑道。
林覺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雖然十多年前自己的記憶並不清晰,但是關於家族之中的大事,林覺並非一無所知。記憶中林家的一些關鍵的轉折點也都知道一些,此刻一提起此事,頓時想起當初這件轟動一時的大事來。當然,這應該是某位長輩的口述之言,留在林覺的記憶之中了。
“除了胡家,還有李家,孟家。說起來你哪位大哥也是個心狠手辣的,凡是得罪他的,他都要我們動手除了。你林家也正因如此,壟斷了杭州的船行碼頭的大生意,這才成了如今的模樣。若不是有一次兄弟們不小心差點失手,差點露了馬腳。林大公子這才知道怕了,這幾年才稍微收了手。”
林覺心中的感覺難以形容,他怎能想到,長房公子林柯居然隱藏著這麼多不為人所知的秘密。可笑的是林伯庸,這些事他應該毫不知情,卻還以為一切都是他的功勞,在他當上家主之後林家生意才蒸蒸日上。林柯想必暗地裡都在嘲笑自己的爹爹,實際上一切都是他和海匪合作的後果。
“你林家每年給我們五萬紋銀,十船糧食布匹等物資。可以說,我島上能有今天,你林家可功不可沒呢。嘿嘿,其實除了你林家,杭州城的大商賈誰家每年不給我們銀子孝敬?當然這些都是林大公子的功勞,林大公子的船出入出海口從不出事,其他家的海船出海經常遭遇我們的搶劫,他們自然要問林大公子有什麼秘訣。你那位長房大哥倒是很有腦子,他告訴眾商家,他可以帶領大家出海,但每一家都需出一筆銀子作為引路費。各商家沒有法子,每家都交了一大筆銀子,當然這些銀子也大多孝敬給我們了。我們其實也不想劫船,隻要有人送銀子送物資來,我們了的清閒不是麼?隻有那些不識抬舉的,我們才會出動去給他們教訓,叫他們人貨船三空。”
林覺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他其實隻想進一步的問清楚此事的真實性,他的內心裡其實已經相信林柯便是那個內應了。隻有處在林柯的那個位置,才有可能得到一些寶貴的消息。譬如此次的消息,雖然做的隱秘,但依舊瞞不過官府之中的一些重要人物。譬如杭州通判張逸,他是一定會得知內情的。還有一些其他位置的重要人物,也是可以知道詳情的。林家在杭州是頭臉之家,林柯平時熱衷於結交官府之人,他隻要想去打聽,便一定會打聽出來。或許他已經腐蝕了某些人,主動給他消息,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