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似乎是有些道理。”有人點頭道。
“花魁大賽就該是花魁大賽的樣子,而非耗費巨額錢物營造如此場麵。如此下去,眾人攀比,耗費巨萬,又有何益?僅從這一點便不可助長。老夫承認那顧盼盼的一段舞蹈驚絕豔豔,然而卻敵不過這巨大的場麵,起碼老夫現在腦子裡隻有對場麵宏大的印象,對顧盼盼的舞技卻印象不深了。”袁先道繼續道。
“袁大學士所言甚是,您這麼一說,我們也似乎有同感。還有那最後一曲,我也覺得有些奇怪,那一曲名叫仙才歎,無論曲調和歌詞都聞所未聞,確實怪異。曲兒平淡,詞也不遵格律,言語直白淺顯,實不能稱之為佳作。所以,若從花魁才藝上來看,似乎確實不夠精彩。”一名評判緩緩點頭道。
幾名評判均表示同意,立刻評判團中的形勢大變,又有五六名評判傾向於袁先道一方,頓成勢均力敵之勢。
方敦孺一開始並沒有說話,他知道這一切都是林覺所為,目睹弟子設計的這場驚豔大秀,方敦孺心裡其實是很得意的。至於袁先道他們說的那些話,方敦孺心知肚明那是吹毛求疵。今日的形勢他看的很清楚,不久前他和嚴正肅有過簡短的交流,知道這一次評判團中的六七名來自京城翰林院的夫子恐怕不會太公正,因為此事已經不僅僅是單純的花魁之爭。評判團中也必有人受到了拉攏。
當聽到袁先道和幾名其他評判團的成員大放厥詞吹毛求疵時,方敦孺頓時心如明鏡一般。
“袁夫子,莫夫子,你們是在開玩笑麼?顧盼盼那一段浪頭的舞蹈極為精彩,堪比柳依依掌上之舞,驚豔絕倫。最後那一首《仙才歎》乃點睛之曲,詞曲和諧,情深款款,極大的豐富了整個演出。在你們看來卻是平平無奇?為何老夫一場看下來,對於整個演出的內容印象深刻?你們卻說隻記住那些光影輝煌之景?整場演出,正是要以這種輝煌熱鬨襯托處此後的洛神千百年的孤獨寂寥,就像是寫文章,抑揚交錯,頓挫相合,那正是一種極為高明的手法。況且我懷疑你們都沒有認真的看這場演出,老夫覺得這演出可不僅是熱鬨而已。那最後一段,宓妃說的那幾句話,她說她其實早就和曹子建在一起了,那便是說,我們世俗所見的分離和遺憾其實並非是自做多情的。她和曹子建早已心靈相通永世在一處,外人的遺憾隻是誤解罷了。這恰恰是迄今為止老夫見過的最豁達最有新意的對洛神賦中曹子建和宓妃之間情義的詮釋。你們難道隻看到了這是一場熱鬨的表演麼?”
嚴正肅這麼一說,幾名剛才搖擺不定的評判恍然大悟。他們的搖擺正恰是他們沒看清楚這場表演,沒領會到熱鬨表象之後的深意,所以彆人一說,他們也便變了主意。
“老夫打個不恰當的比方,這就好比你們拿著一篇文章讀來讀去沒去體味作者的意圖,卻不斷指謫字跡的美醜,文章的長短。豈非可笑?完全沒看到點子上嘛。幾位夫子都是飽學之士,理應不會說出適才那般無知之語,我實不知你們到底是怎麼了。我等讀書人說話行事都要由心而發,可不能昧著良心啊。這麼多年來,幾位都被請來為杭州花魁大賽評判,那是因為幾位公正賢明,幾位可不要辜負了他人的信任啊。”
“這個……”袁先道等幾人麵孔紫漲,羞臊不已。以他們的才學焉能不知演出中表達的意思,但事前早已得了某人的知會,告訴他們這一次花魁大賽決不能讓杭州城奪魁,所以才不得不說那些話。那可是呂相親自召見幾人要求他們做的。袁先道雖是文壇領袖,但他的為人卻值得商榷。平時和呂中天走得很近,雖然文章詩詞一流,但卻還是在做人上有些媚骨。
“方山長,你這話便不對了。各人有各人的見解,我等難道非要跟你見解相同麼?我們都知道,這場演出是你的學生林覺所為,你為自己的學生辯解,這算不算是假公濟私呢?”一人開口反駁道。
方敦孺冷笑道:“見解不同自然是可以的,但不能鬨笑話。譬如一個人殺了人,眾人都說殺人者該受律法懲處,有人偏說殺人者是勇武之人,那便是違背良知道德了。違背良知道德的見解那還堅持作甚?豈非愚蠢?”
袁先道緩過神來,沉聲道:“方山長,如此舉例是不對的,這可不是殺人,隻是對這場演出的見解罷了。老夫不跟你爭吵,但老夫堅持我的意見。你為你的學生辯解,老夫也不糾纏什麼不公平什麼假公濟私,此乃人之常情。你也彆來說服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