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杭州的前幾日還算順利,畢竟江南之地,繁華富庶,少山地,多平原,道路也還算通暢可行。天氣雖然寒冷,但江南畢竟是江南,再冷也冷不到那裡去。太陽出來時,若無大風,人還是不覺得太冷的。然而,越是往北,道路越是難行,天氣也越是寒冷。過了長江抵達江淮山地之處,人困馬乏,車廂裡冷的跟冰窖一般。坐著車轅上趕車的林虎開始無視了林覺的警告,沒有套上羊皮手套戴上毛皮的帽子保護。結果在一天之內雙手便凍得像個出爐的饅頭一般,臉上也被風寒掃的像是熟透了一般。氣的林覺大罵不已。次日開始,不待林覺吩咐,林虎便自己將自己包裹的像個粽子一般了。
開始幾日,綠舞還有些閒情雅致,停歇時還出來蹦蹦跳跳的看些風景。但很快,她便再沒這個興致了。強烈的顛簸和寒冷讓她很是不適,但即便如此,她咬緊牙關沒有抱怨半句。每日停車夜宿時,還是默默的替林覺張羅食宿之事,看的林覺心疼不已。
九天後,這段艱苦的行程終於暫時告一段落。從杭州城出發,過長江淮河,經淮南西路入京西北路,最終抵達京畿路西南端唐州北部的一座名叫青台的小鎮。
這一路上,林覺無數次的從懷裡掏出那張沈曇描繪的路線圖,在青台鎮這裡,沈曇用黑色的毛筆大大的畫了個圈,這裡便是林覺要實施此次危險任務的地方。
這裡必須要說一說那天在春風樓上林覺和沈曇耳語的那個計劃。鑒於無法從合法的渠道獲得武器裝備,也因為黑市的交易無法滿足林覺的需求並且有極大的風險,林覺最終選擇了打王府中這批更換下來的舊裝備的主意。當然,花銀子買也是不可能的,就算沈曇肯冒險,時間不久也必會露餡。所以林覺想出了一個移花接木之計。
辦法便是,沈曇押運這批武器裝備送往京城,因為這個季節隻能從陸路北上,所以他要沈曇選擇一條距離伏牛山最近的陸上路線。這樣林覺便可以在路途上在沈曇的配合下演一出山匪劫貨的好戲,而地點便選擇在青台鎮。東西劫走,為了避免事情鬨大,沈曇會承諾按價賠償,兵器司的人必也是不願事情鬨大的,得了銀子也堵了嘴巴,這件事便可大事化小不了了之。林覺將之稱為強行買賣。就好比一幫劫匪劫道,但他們既不殺人也不搶東西,而是要強行買走押運的貨物,而且價錢還很公道。這種情況下,被搶劫的人顯然是不會罵娘報官鬨事的,他們隻會覺得慶幸,選擇悶聲不響了。
當然,這個計劃還是有極大的風險的。首先在於這場戲如何演的逼真,既要激烈,又不能死人,而且還不能引起跟隨沈曇一起押運的兵器司隨員的懷疑。這是一場搶劫,自然是要真刀真槍的乾,太假的話便會露出破綻。但因為押運之人是沈曇和他們的手下,卻又不能傷及他們的性命,而且山寨這邊也不能死人。所以這一出戲,即便是請江南大劇院的演員們來演,也未必能天衣無縫。最主要是要瞞過兵器司隨員的眼睛,倘若他們意識到這是一場戲,那麼之後的事情一定會不可收拾。
其次這場戲是否能夠正常的開鑼和鳴金?選擇青台鎮這個地方是有原因的,此處距離伏牛山最近之處八十裡外,屬於山匪控製的區域範圍之外。這麼做是要讓沈曇的押運路線具有合理性。倘若當真從伏牛山旁邊的官道經過,進入伏牛山山匪的控製範圍,那麼這場戲便顯得太過刻意。事後一定會有人咂摸出門道來,質疑沈曇選擇的路線,也很容易聯想起沈曇這是故意送貨上門。
而此處距離落雁穀近一百二十裡,因為落雁穀在伏牛山東側,而青台鎮的位置在伏牛山東南方。這便帶來了好幾個問題,能否及時的將消息送達落雁穀高慕青那裡。就算消息送達,伏牛山眾人能否及時趕到此處實施搶劫計劃。最後,搶劫得手後能夠順利撤離?要知道,在青台鎮和伏牛山之間,隸屬於唐州的方城縣,隸屬於鄧州的南陽縣,以及東北方向汝州等地都是有朝廷兵馬駐紮的。這些兵馬便是為了防備伏牛山山匪的襲擾而駐紮在伏牛山周邊,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越過這些駐軍的防區,得手後如何能快速的撤回山中,這都將是難題。倘若得手後引來幾處官兵的圍堵,那將反而是一場災難。
正因為有著這麼多的風險,所以林覺一直認為,這一次計劃其實是具有很大的危險性。搞不好便是一場火拚惡戰,甚至有可能會導致一場災難,會為了幫高慕青反而會害了高慕青。
主仆三人在青台鎮北邊偏僻的小街找了一家客棧住下。在進入小鎮之前,林覺便做了完全了準備。他拿出了幾張麵具和綠舞林虎一起做了喬裝打扮,改頭換麵。林覺化身為一個麵色蠟黃的中年人,綠舞成了個皮膚粗糙的笨丫頭,林虎則是個黑臉皮的小根班。一看便是南邊來的客商帶著丫鬟和小廝去京城做生意,路過此處暫時歇腳。
這麼做自然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計劃開始進行之後便要保證絕對不會留下後遺症,不久後這裡要產生一場搶劫,必是要驚動鎮子上的人的,林覺可絕對不想讓這個小鎮子中的任何人記住自己三人的形貌。就算是讓他們記住,那也絕對不能是真身。當然,這些麵具和喬裝的手段,正是這幾日林覺從小郡主喬裝打扮的事情得到了啟發,從沈曇手中得到的這些麵具和喬裝之物。
即便如此,三人進了鎮子時還是遭遇了一些異樣的眼光,因為在這個季節,在這樣偏僻的小鎮,有人路過此處是一件稀罕事。或許是因為長期居住在伏牛山左近的一種天然的警覺性吧,畢竟山匪們也經常扮作各種普通人出沒在山邊的市鎮踩點,乾些殺人放火的勾當。鎮子裡的居民聽多了這些流言,故而對外人格外的警惕些。在林覺三人入住客棧是,那客棧的掌櫃也帶著審視的目光問了一些不相乾的話。最後,還是三人的南方口音讓見多識廣的客棧掌櫃放了心,畢竟山中之匪是不可能說出毫無破綻的南方官話的,南方話又快又急又糯,那是山匪們絕對學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