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合一)“林覺,二伯實話跟你說吧。二伯確實犯了大事了,那是掉腦袋的大事。三司衙門裡……哎!二伯也是沒辦法啊。為了林家的生意,也為了二伯自己能夠站穩腳跟,不被人排擠出去。二伯不得不跟他們一起做了一些……一些……不好的事情。我……我沒法子啊。”林伯年麵如死灰喃喃說道。
林覺心中沉重之極,雖然之前便知道禦史台不會冤枉林伯年,否則方敦孺不會在自己麵前說出林伯年貪汙、受賄、行賄、瀆職、利用公職之權謀取私利這些具體的罪行。但此刻輕耳聽到林伯年承認罪行,那種感覺還是極為難受。
林伯年確實做了,沒人冤枉他。說什麼都沒用。不過有些事倒也確實為了林家所為,比如行賄得到漕運押運的生意,或還有其他和林家利益相關之事。
“二伯,你好糊塗啊。那次我便勸你早些坦白,自己請罪,可比現在這情形要強一萬倍。那時候倘若你答應了我,方先生和嚴大人還同意替你減罪。可現在,那機會失去了。”林覺歎息道。
林伯年呆呆的道:“是啊,當初聽你的就好了。可是……可是誰知道事情會發展到今日的地步?”
林覺皺眉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話難道是假的麼?你怎可有僥幸之心。”
林伯年叫道:“林覺,你是來救我的麼?怎地說這些話?我告訴你,以方敦孺和嚴正肅的本事,他們怎麼可能這麼快查出證據來?起碼也要三四個月,或者半年時間才能查出來。當初我不答應你的提議,也是基於這一點。隻要拖得三四個月甚至半年時間,我們什麼證據都銷毀了,人證物證都會毀的無影無蹤,他們拿什麼彈劾我們?最多不過是一些小罪名罷了,那又如何奈何得了我們?”
林覺心中歎息,眼前這個曾經也得到過自己仰慕的家主,骨子裡已經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典型的貪官汙吏的樣子。此時此刻他還在說這種話。還彆說,倘若真的拖延三四個月的時間,沒準他們還真的能隱藏證據。所謂銷毀人證物證,無非便是殺人滅口,毀滅證據的手段罷了。這是十足的窮凶極惡的貪官汙吏的手段。這個人竟然是自己的二伯,林家的家主。
“二伯,現在這個時候你還說這些作甚?倘若事事如你預料,你又怎會現在身處禦史台大獄之中?方先生和嚴大人又怎麼這麼快便找到了證據?”林覺歎道。
“你以為這是方敦孺和嚴正肅的本事?我是被人害了明白麼?而且這件事……這件事跟你也不無關係你知道麼?”林伯年忽然怒道。
“跟我有關?被人害了?”林覺驚愕道:“到底怎麼回事?”
“事到如今,我也什麼都不瞞著你了。林覺,你知道那天晚上我為何要逼你同意那門婚事麼?我林伯年就是再蠢,也不至於逼著你去做你不願意做的事情,我一向對你還是尊重的,你難道不清楚?”
“是啊,我也很納悶,那天二伯的性情大變,硬是要逼我答應婚事,甚至以趕我出林家來逼迫。在我看來二伯應該不至於如此待我。更遑論第二天居然瞞著我寫了婚書,搞出什麼榜下捉婿的事情來。後來我想,二伯是不是受人脅迫?是不是有了難言之隱。我還打算找個機會跟二伯好好的談一談,求證此事呢。”林覺皺眉道。
林伯年緩緩點頭,輕歎道:“林覺,你真的很精明,二伯對你很是佩服。你猜的一點也沒錯,二伯確實是被人脅迫了。那個人你也認識,他便是吳春來。”
“吳春來?”林覺驚訝輕呼,心中似乎已經明白了什麼。
“正是他,就在那天前半夜,他忽然跑到我府裡,跟我東拉西扯了半天。然後……然後……他說出了我們三司衙門裡的很多秘密。林覺,你恐怕有所不知,這個吳春來在朝中人人都懼他三分,雖然他官職並不太大,但他背靠著呂相,狐假虎威,沒人敢得罪於他。更厲害的是,據傳他也不知用何種手段,在朝中各衙門都安插了眼線。據說他有個小冊子,上麵記載的都是朝中官員各種不法之事。雖然誰也沒見過那本冊子,但另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誰也不想去招惹他。我原本是根本不信的,可這一次,我卻不得不信了。他將我們三司衙門幾名主官做的事情說的清清楚楚,他還掌握了確鑿的證據。我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他沒有說謊,他掌握了許多我們的證據啊。”林伯年搖頭歎息道。
林覺心中驚懼不已,知道吳春來有權勢,卻不知他竟然做到了這種地步。朝中各衙門都有眼線,小冊子記載了所有重要官員的言行和不法記錄,那豈非是掌控了這些人的行為舉止,豈非是掌控了大半個朝廷?官場汙濁,怕是幾乎每一個當官的難免都有劣跡,這些最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全部掌控在吳春來的手裡,那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情。而這恐怕也不是吳春來敢做的,那必是呂中天在背後的強力支持。也難怪呂中天這麼多年權傾朝野,喟然不倒,那必也有這些陰暗的手段所起的作用之故。
“二伯,吳春來特意去見你,便是那這些秘密要挾於你是麼?可是這和我的婚事又有什麼乾係呢?”林覺皺眉問道。
“他正是要我許諾,逼著你答應和錢家的婚事啊。他說錢副相看上了你,所以想召你為婿。說這件事對你也是有好處的。我告訴他,你的婚事我未必能做得了主,他便威脅我說,倘若我不答應,他便將我的秘密上奏朝廷,讓我完蛋。我一想,這件事也確實對你沒壞處,而且……而且也能救我一命,所以,便去找你了。誰知你死活不肯,我一著急,便說了那些不合適的話。我也是一時糊塗,急於自救,當晚你不答應,我便去找了錢副相他們,想出了榜下捉婿的辦法。”
林伯年絮絮叨叨的說著,聽在林覺的耳朵裡便像是撥雲見日一般的清晰明朗。那天吳春來是在自己這裡吃了癟走的,自己就覺得他不會善罷甘休。結果他便是想出了這樣的主意來。
“原來如此,嗬嗬,真是有趣的緊。二伯,你當時竟無一絲的疑惑麼?你當真以為那對我,對林家是件好事?倘若真是好事,他為何又要用這等脅迫的手段來逼你?”林覺冷笑問道。
“二伯糊塗,二伯倘若早知道你和王府郡主的事情,二伯怎也不會逼你的。”林伯年咂嘴道。
“這和郡主可沒關係,我說的是這件事本身。二伯知不知道,吳春來這麼做可不是為了我好,那錢家千金是個麵貌醜陋脾氣暴躁的母夜叉,吳春來是要讓我終生包涵,折磨我一生,你可明白?”林覺低呼道。
“啊?這……這我還真是不知道。錢副相的千金是母夜叉?”林伯年驚訝道。
林覺苦笑道:“哎!不提了,其實跟這個女子也無太大乾係。這是吳春來的詭計罷了。吳春來和我之間有些恩怨,他是借你之手害我,你可明白了?”
“你跟他……有什麼恩怨?”林伯年更加的驚訝。
“眼下且不說此事,說來話長,時間緊迫,且說現在的事情。你說你現在的情形跟我有關,是不是那吳春來搗的鬼?”林覺問道。
“是,正是如此。婚事告吹之後,吳春來便再不搭理我了。我膽戰心驚的過了這幾日,本以為吳春來不會那麼無情。可是昨日天黑之後,他命人帶話給我,說我沒能兌現對他的承諾,所以他不再替我保密。他的人前腳剛走,後腳禦史台的人便到了,將我拿到了這裡。我便知道,被這狗賊給害了。他還是將他掌握的證據交給了方敦孺他們。他們自然也就可以立刻拿了我。”
林伯年說到此處,林覺心中已經是一片雪亮。說到底,這一切還是衝著自己來的。吳春來這狗賊報複心之強可想而知。自從榜下捉婿之事告吹之後,他在自己授官之事上動了手腳,將自己安排了個無人問津的小官職。自己本以為他會就此罷手,但他又再次出手,將林伯年的事情抖了出去。
雖然看起來,林伯年的事情跟自己無關。但這正是他最善用的手段,便是鈍刀子殺人,活活的折磨對手,不留任何把柄。林伯年是林家家主,他的事情出來了,不但他本人要完蛋,整個林家也將受牽連。雖說未必是抄家滅門之禍,但林家衰落在所難免。而自己身為林家一員,本質上是靠著林家這個靠山的。
林伯年一倒,林家一敗,自己無從幸免。簡單而言,朝中所有人都會主動和林家劃清界限,也將無人再和自己有過密的交往。甚至於方敦孺嚴正肅,乃至老丈人梁王都也無法再提攜自己。罪臣之家出來的人,朝廷也必是有看法的。自己這一輩子怕隻能在那個公房的小院子裡窩著了。
這件事將會影響到自己這一輩子的仕途和人生。此言並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