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覺一愣,立刻意識到這可不是一般的家常宴席。很長一段時間方敦孺都沒有帶信讓自己去他家中了。因為浣秋的事情,自己也做了保證不能常去,所以近一個多月,林覺隻去了一回,卻也隻是匆匆而去,不久便告辭離開。因為那感覺太奇怪了。不管林覺怎麼努力像以前一樣的說話行動,但總是感覺有些隔閡。方敦孺不怎麼搭理自己,師母雖然和以前差不多,但言語客氣了許多。在方家,也不敢跟浣秋多說話。所以氣氛尷尬無趣,也隻得提前離開。
不過林覺和方浣秋見麵次數可不少,兩人自有約定見麵的方式。浣秋可以溜出來,林覺也帶著她在京城的名勝之處逛了好幾回。雖然有些偷偷摸摸的,但卻也慰藉了相思之苦。隻是談及將來的事情時,浣秋不免唉聲歎氣,那也是沒法子的事情,隻能等待機會了。
今日上午,自己剛剛拒絕了嚴正肅的調動任職之命,今晚方先生便請自己去家宴,顯然二者是有聯係的。林覺想,或許今晚等待著自己的又是一頓嚴厲的訓斥了。
無論如何,師母親自來請,自己是不可能推辭的。今晚就算是明知要去挨罵,卻也隻能去了。況且林覺也想好了,自己也不能就這麼什麼都不管,有些話總是要跟嚴正肅和方敦孺說的。他們聽不聽是他們的事情,自己身為晚輩,倘若視而不見,那便是有失本分了。
當下林覺回後宅跟郭采薇綠舞她們打了招呼,出來命人備馬車和方師母一起去榆林巷方家。
夕陽西下時,到了方家小院中。院子裡的青磚地上剛剛打掃過,灑了清水。空氣中彌漫著水壓塵土的奇怪香味。一張小桌擺在院子裡的樹蔭下,方敦孺和嚴正肅一身便裝,正坐在小桌旁喝茶說話了。
月餘未見,方敦孺和嚴正肅都明顯的黑瘦了許多。特彆是方敦孺,人原本是高大豐腴的,現在卻明顯乾癟了許多。頭發胡子愈發的花白,眼窩深陷,眼睛裡滿是血絲。清雋的外表也顯得有些邋遢了。
“學生林覺見過先生,見過嚴大人。”林覺快步上前給兩人行禮。
方敦孺和嚴正肅站起身來,嚴正肅嗬嗬笑著還禮道:“有禮有禮。”
方敦孺雖然沒有表現出熱情的樣子,但看得出來他還是很高興的,眼神柔和,語氣也很親切。
“來了啊,坐吧。”
林覺道謝落座,方師母笑道:“你們先坐著說話,我去廚下燒菜。”
林覺起身道:“師母要幫忙麼?”
方師母嗔道:“要你幫什麼忙?這不是惹人笑話。有浣秋呢。”
林覺聽到浣秋的名字,忙朝屋子裡瞟了一眼,卻沒看見浣秋的影子。這段時間雖然和浣秋見了幾麵,但也都是偷偷摸摸的。林覺還是挺想她的。有心想進屋去找浣秋,眼下這場合卻又不能離開,隻得收回目光。
“林覺啊,這段時間可好?都在忙什麼呢?”嚴正肅笑著問道。
“在下能忙什麼?不過每日在公房罷了。我們那裡也沒什麼大事可做,清閒的很。”林覺笑道。
“每日在公房麼?我看未必吧。”嚴正肅淡淡道:“雖然老夫沒去過你的公房,但老夫對你卻是關注的。你可不是每日在公房,那公房裡可沒你的影子。”
林覺謊言被戳穿,有些尷尬的撓頭道:“這個……因為無事可做,有時候也偷些懶。不想嚴大人卻是知道的。”
嚴正肅尚未說話,方敦孺在旁長長的歎息了一聲。
“林覺,你不能如此浪費時日啊,為師對你期待甚高,你中了狀元後雖然授官不佳,但你也不能自暴自棄不是麼?近來我忙於事務,也沒關心你的事情。但你這麼著可是不成的。”方敦孺沉聲道。
林覺忙道:“先生教訓的是,學生回去後必謹記教誨,再也不偷懶耍滑了。好生的在公房呆著。”
“我說的不是要你在那公房裡呆著,你那官職能有什麼出息?我說的是……你為何拒絕了嚴副相的邀請?不願來新衙門任職?之前授官時我確實沒有助你一臂之力,但那時候我和嚴大人便商議好了,待新衙門成立,變法推行之時,便調你來身邊,給你施展的機會。然而你卻拒絕了我們?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嗯?”
方敦孺語氣有些嚴厲,帶了些慍怒的問道。
林覺低頭不語,心道:果然是這件事。今日來此,怕正是因為這件事先生要訓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