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微漸叫道:“嚴大人,您難道不明白,這麼做其實是急功近利,會有盤剝百姓之嫌麼?您這麼做,會招致民憤的。”
嚴正肅正色道:“你們說的是極端的情形下會發生的事情。事實上新法實行各級都有監督,絕不會發生你們所言的那種極端情形。這一點,老夫是有充分的信心的。老夫會請聖上下旨,將各級官員推行新法的進度納入升遷考核之中,這樣各級官員便會用心儘力了。”
林覺苦笑道:“嚴大人,您不覺得,一年兩次發放貸銀,利率高達二分,全年兩次便是四分利,太高了些麼?您覺得百姓們能承受的起麼?這不會引起百姓的反感麼?”
嚴正肅皺眉道:“你知道什麼?本官在贛州任知縣的時候便是如此推行的,當時也是兩分利,一年貸銀兩次,老百姓們拍手歡迎。這都是經過實踐檢驗的,怎麼到了你們嘴裡,便成了極端情形了?便成了盤剝了?外邊的人還沒說什麼,你們倒是先跑來鬨起來了?”
“嚴大人,我們不是鬨,我們是擔心……”杜微漸叫道。
“擔心什麼?你們的擔心還有我的擔心大麼?你們擔著乾係還是我們擔著乾係?大周今日之情形,不施以猛藥能成麼?新法倘若不能立竿見影,那後麵的新法還如何頒布推行?你以為本官和方大人不知道會有些弊端麼?但那又如何?難道便可因噎廢食?照你們的建議,那不是變法,那是溫吞一氣,毫無效用。重病者不以猛藥如何施救?你兩個不知進退的跑來說這些,倘若不是因為你們居心尚正,本官定不輕饒。”嚴正肅終於怒了,厲聲喝道。
杜微漸愣在當場,不知該如何是好。
林覺籲了口氣,輕聲道:“嚴大人,此次變法需要循序漸進,不可如此猛烈啊。下官以為,先要有好的口碑,然後再圖其他。重病用猛藥,能活人,也能死人的啊。”
嚴正肅怒斥道:“住口,是否本官太給你麵子了,讓你在此大放厥詞。倘若不是看在方大人的麵子上,現在便貶了你。”
方敦孺瞪眼看著林覺,一臉的恨鐵不成鋼的痛心模樣。林覺歎息一聲,覺得沒必要再勸說下去。伸手將那張請調的申請取出,雙手呈上。
“兩位大人,林覺才疏學淺,未能擔當檢校文字的重任。經深思熟慮,下官覺得還是做些具體的事情為好。還望兩位大人批準。”
嚴正肅滿腹狐疑的接過那張紙去,隻看了兩眼,便猛地丟在地上,厲聲喝道:“你這是拆我的台,林覺,你真是太讓本官失望了。你莫以為你有些才能便可隨意妄為。你怎可這時候撂挑子?你這又是要挾啊。”
方敦孺疑惑的撿起那張紙,讀了之後臉色煞白,怒氣勃發。冷笑道:“好,我教出來的好學生,儘跟我們作對了。一有不順心之事便開始耍你的脾氣。你想走是麼?好,進入順了你的意。你也彆在條例司呆著了,你愛上哪兒去都成。來來來,取筆來,我答應了,你也彆去做什麼相度利害官了,你回去當你那個崇政殿說書去。”
方敦孺轉身在桌上亂找筆墨,氣的呼哧呼哧的喘氣。嚴正肅拉住他道:“敦孺兄,莫要太生氣。你可不能氣壞了身子。”
方敦孺搖頭歎息道:“老弟,我對不住你,我方敦孺沒臉,教出的學生一個個都是這樣,我真是羞愧欲死啊。”
林覺臉上肌肉抽搐,他見不得方敦孺如此,但理智告訴自己,自己的堅持是正確的。因為唯有自己才知道這變法會帶來什麼樣的災難。自己既然決定參與新法之事,便需要竭力扭轉後續的災難性後果。然而,眼下的情形,似乎自己有無能為力了。
嚴正肅看著林覺歎息道:“林覺,你先生被你氣成什麼樣子了?你難道非要惹我們不高興麼?你為何要傷害對你好的人呢?”
杜微漸猶豫的看著林覺,他覺得似乎不應該再堅持下去了,讓兩位大人如此光火,這是不應該的。畢竟兩位大人為了新法嘔心瀝血,同衙門上下官員熬夜商討,費心勞神。而且作為主官,他們自然也有自己的決斷。今日這舉動,確實有些逼迫和拆台的嫌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