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錢忠澤這種大戶人家和新來的知府打成一片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商賈之家和官府關係密切這很尋常。林家之前也是如此。這裡邊基本上是有些利益的瓜葛。但林覺在意的不是這些,林覺在意的是,康子震如果真的像錢忠澤所言的那般,會為其撐腰的話。那麼事情便變得有趣起來。
那日在王府和郭冰一席談話之後,林覺便感覺到郭冰對這個康子震是極為不滿的。主要是郭冰認為這康子震有些狂傲,似乎眼裡沒有自己這個王爺。催繳助役銀的口氣也甚為生硬,話裡話外都有一種拿朝廷的高帽子壓人的感覺。郭冰豈會受這種人的言語,自然不會給他好臉看。再後來,康子震求見郭冰,郭冰都根本不見他了。
再聯想到兩日前康子震和自己見麵時候的表現,林覺也深深的感受到康子震的狂妄。那天的談話不歡而散,最後的時候,康子震甚至明確的威脅了起來。林覺有些不太明白,康子震是不是腦子裡進水了,他是故意裝瘋賣傻,還是當真以為他這個變法派新貴的身份已經大到連王爺都可無視的地步了?康子震身上所折射出來變法一派整體的狂熱和不知進退,其實是一種很危險的舉動。
在杭州才短短幾天,林覺便已經充分感受到了新法的推行在地方上所造成的影響。好處自然是有,但弊端卻也觸目驚心。除了自己親見的衙役如虎狼強行征收官銀之利和免役銀的事情之外,林覺還聽到了好多不可思議的事情。為了躲避新法的弊端,百姓們想出了許多極端的手段,賣田降低戶等,自殘降戶等,行賄官差丈量田畝時作弊,借高利貸還官貸利息等等等等。很多匪夷所思的作法,林覺簡直聞所未聞。
林覺這兩天腦子裡一直在想著這些事情,每聽說一件因為新法而導致的悲劇,林覺都覺得自己是幫凶之一,心裡都很難受。林覺知道自己的心裡其實已經起了很大的變化,他從一開始的讚成變法,變成了已經開始抵觸新法的推行了。雖然大周朝需要變革,但林覺覺得,這種變法需要立刻停止,否則大周恐生禍端。
但林覺知道,自己目前根本無力阻止新法的推行。整個大周的變法派現在都和康子震一樣,處在一種目空一切的狂熱狀態。這種大趨勢或難改變。但是在杭州,自己的家鄉,康子震這樣強硬的作法,跋扈的作風是讓林覺心中很不痛快的。就算新法的推行不可避免,但林覺不希望是這種不顧百姓死活的強製手段。而需要的是更為廉潔透明以及溫和的方式。
這幾天裡,林覺經常在琢磨這件事,他心裡想的是,或許,應該給康子震潑一瓢涼水,讓他冷靜冷靜。讓他明白自己是誰,讓他明白杭州這樣的地方不是他為所欲為的地方,讓他能老實下來,謹慎一些,謙恭一些。對於整個杭州百姓而言,或許要少受些折磨和淩虐。這也算是林覺對杭州百姓能做的微不足道的庇護吧。
可是,就算是這種想法,林覺也沒有好的辦法去實行。難道跑去康子震麵前去警告他不成?以康子震現在的狀態,那隻能是火上澆油,他根本就不會理睬自己。對康子震這種人,必須要抓住他的把柄,給予當頭棒喝,他才會老實下來。
但就在現在,林覺的腦海裡忽然浮現出了一個計劃。如果錢忠澤沒有吹牛皮的話,康子震當真要當他的後台為他撐腰的話,那麼眼下這件搭救楚湘湘和顧盼盼的事情或許可以當做一個誘餌,將康子震拖進來。一旦康子震進入這個圈套,那便抓住他的把柄,對他加以懲戒。當然,這個計劃需要一個人的配合才成。唯有他的身份和地位,才有資格懲罰康子震,讓他服服帖帖。
……
午後時分,錢忠澤匆匆的趕到了萬花樓中。因為在林覺走後,錢忠澤忽然想起了昨晚萬花樓中發生的蹊蹺事兒。那是昨天後半夜發生的事情,萬花樓中兩名叫做珍珍和愛愛的女子被老鴇子發現被人綁在了床上像個粽子一般。解救之後,珍珍和愛愛哭訴了她們的遭遇,說遇到兩個外地來的客人將兩人綁在床上,差點拿刀子給捅了。還問了一些關於樓子裡的事情。
早上的時候,李有源將此事稟報給了錢忠澤聽,錢忠澤並不以為然。錢忠澤認為,這是珍珍和愛愛的胡說八道,定是想要私吞客人的嫖資,所以弄出這種鬨劇來,想隱瞞過去。
這種事在樓子裡多的很,青樓中有的女子花樣很多,想方設法的騙人。譬如說,她們為了躲避接客,謊稱例假來臨,還弄些雞血塗在身上冒充。還有的為了多得銀子,將客人賞的銀子謊報數目,克扣金額等等。總之,這些女子一個個都是戲精,根本不值得相信。她們口中說出的任何話,錢忠澤都是不信的。
珍珍和愛愛不過是兩名樓裡身份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子罷了,一直吵鬨著要漲例錢,這不過是她們的另一種花樣罷了。
不過,在林覺到來之後,錢忠澤忽然警覺了起來。珍珍和愛愛說昨晚那兩個客人問及了楚湘湘和顧盼盼的事情,這難道隻是隨口一問?結合林覺之前在自己院子裡說的那些話,林覺說什麼楚湘湘和顧盼盼一定不會屈服,自己會人財兩空這樣的話,倒像是他知道樓子裡正在發生什麼,所以跑來說給自己聽一般。這麼一聯係,錢忠澤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應該去問個究竟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