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妍兒嗓音不能算是最上乘的那種嗓音,但她很顯然懂的如何揚長避短,如何以情入歌。所以說,她能走紅也並非完全靠捧,她的歌聲中確實有一種吸引人的特質。加之這首詞曲明顯和流行的曲詞有些不同,宛轉悠揚之中並不恪守音律之道,給人耳目一新之感。
這一開口,下方眾人如癡如醉,有人情不自禁的鼓起掌來,卻被其他人怒目瞪視,怪他乾擾了歌唱之聲。
“好!”一個尖利的聲音卻依舊突兀的響起,嚇得眾人一大跳。卻是呂天賜的叫好之聲。呂天賜並聽不出來唱的有什麼好的,他的一雙小眼睛隻圍著柳妍兒的胸脯大腿和紅唇打轉,心裡想著一些齷蹉的念頭。他想:倘若能將柳妍兒弄到手,在床上一邊褻玩她,一邊叫她唱歌來聽,那是怎樣一種神仙般的享受。那雙紅紅的小嘴,倘若給自己品玉吹簫,定是一種極端的享受。
直到看到所有人都怒目瞪著他,他才發現自己犯了眾怒。台上的柳妍兒也呆呆的看著他,緊蹙著可愛的眉毛。
“怎麼了都?”呂天賜咂嘴道。
“奴家唱曲之時,希望呂衙內不要出聲打攪。呂衙內倘若不願聽,便請移步出去。你可以不尊重奴家,但絕不可不尊重奴家所唱之曲。這曲子乃大樂師唐玉先生嘔心瀝血之作,這是對他老人家的一種極大的不尊重。”柳妍兒出聲冷冷的道。這話說的極重,幾乎便是嗬斥呂天賜了。所有人都為柳妍兒捏了把汗,但呂天賜居然沒發怒。
“得了得了,你唱便是,我不說話就是了。乾什麼這麼凶巴巴的。爺給你麵子,你唱你的。”呂天賜翻了翻白眼,閉上了嘴巴。
柳妍兒籲了口氣,轉頭對樂師們點了點頭,樂師檀板重新再起,樂音流轉之中,琵琶如泣如訴之聲中,柳妍兒重新調整情緒,很快進入狀態,開口唱道。
山青青,
水碧碧,
高山流水覓知音。
一聲聲如泣如訴。
如悲啼。
歎的是,
人生難得一知己,
千古知音最難覓。
山青青。
水碧碧。
高山流水韻依依。
一聲聲如頌如歌。
如讚禮。
讚的是。
將軍拔劍南天起。
我願做長風繞戰旗。
莫看詞句簡單,但很顯然,在曲調上作儘了文章。整首歌中,既有起承轉合的長調婉轉,一個字竟然婉轉十餘音,高低起伏,如同流雲飛渡,流水回旋一般。蕩氣回腸,綿綿不絕。更有在這蕩氣回腸的長調婉轉之外,還有短促激越,字如金鐵一般的快節奏的演唱。短促和婉轉悠長在這首歌曲之中竟然絲毫不矛盾,相互映襯,渾然天成。讓整首歌的意蘊悠長卻又激越,產生一種極為強烈的餘韻酣暢之感。
琵琶之音夾雜在快慢緩急結合的唱曲之中,忽而婉轉如流水悠悠,白雲朵朵般的靜謐,忽而又如金戈鐵馬一般做金鐵交擊之音。整首歌真正達到了當代樂壇大家們所推崇的那種,詞以曲傳,曲合詞意,詞曲和諧的絕妙境地。
一曲既罷,不僅是眾公子恩客,就連見過大場麵,聽過無數好詞好曲好嗓音的林覺也喟然而歎,不得不承認這女子還是有幾分真本事的。可以想象,這首曲很快便會風靡京城花界歡場,成為經典之曲。
“好!”
“精彩啊精彩,麵對此曲,我竟無法描述其妙處,竟然詞窮了。此曲不火,天理難容。”
“是啊,黃玉大師的曲風果真大變,而妍兒姑娘的演繹也是入木三分。我服了,今晚來此,我值了。”
眾人掌聲如潮,叫好不迭,點頭誇讚不已。柳妍兒起身而立,抱著琵琶行禮。臉上帶著幸福的微笑,眼睛裡升騰起一股霧氣。她看得出,這一次這些人不是因為色相而認可自己,而是真的被自己的歌藝打動。對於一個歌妓而言,這是她所能擁有的最大的幸福了吧。雖然必須強顏歡笑在歡場作踐自己,但起碼自己還能用歌聲來對美好未來發出希冀之聲。
“多謝諸位公子。這首歌的名字叫做《知音》。取得的是伯牙子期之典,表達知音難覓之意。諸位公子倘若覺得還入耳,待會我們便品評一番。奴家先去換身衣服,一會便出來。諸位公子喝茶吃些點心,天寒地凍,可莫要凍著餓著,那便是奴家招待不周了。”柳妍兒嬌聲說道。
“咦嘻嘻嘻,妍兒小娘子,覓得什麼知音啊。本衙內便是你的知音啊。這首歌唱的妙,本人賞金百兩。”憋了整首歌的時間,呂衙內終於得了機會說話,立刻便大放厥詞。
不過他出手便賞金百兩,倒確實是大手筆,大氣派。要知道百兩金子合紋銀起碼一千六百兩。這一會兒工夫,這廝便揮霍了兩千兩銀子了。
趙媽媽自然開心的要命,忙現身道謝。柳妍兒卻笑容勉強,隻無聲行禮,便快速回船廳內間而去。
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著,有的人實在看不下去了,衝著呂衙內叫道:“呂衙內,莫以為你有幾個臭錢。一上來便大灑銀子,搞得烏煙瘴氣的。今日纏頭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是聆聽妍兒姑娘的新曲。你倒好,吆五喝六的鬨騰。真是大煞風景。”
呂天賜怒道:“你們這幫窮鬼,自己舍不得花銀子還酸溜溜的說我?老子是有幾個臭錢,怎地?你有本事也跟老子一樣拿銀子出來撒啊。光說不練,隻靠嘴巴,算個什麼雞.巴東西。要支持妍兒小娘子,拿出真金白銀來支持才算本事,光嘴巴上說,有個屁用。”
眾人一時語塞,雖然這些人都是家境殷實之人,有的還是豪富之家。但像呂天賜這般撒銀子亂花錢,還是沒人扛得住的。眾人明明知道,今日新曲首唱之會是來賺取口碑,靠著眾人的口口相傳達到讓曲兒紅遍京城之目的的。並非完全是為了攫取纏頭而來。但被呂天賜這麼一說,倒是說出理來了。倒是真顯得眾人小氣巴拉,不肯掏銀子,隻靠嘴巴光說不練一般。
見眾人閉嘴,呂天賜得意洋洋。嘻嘻的笑著仰躺在椅子上,將腳翹在小幾上晃動,狀極不雅。
眾人紛紛搖頭,心中不滿卻又沒辦法。隻得相互低聲安慰道:“罷了罷了,莫跟著蠢貨一般見識。跟他講道理那是對牛彈琴。呂相一世英名,怕是最終要毀在這家夥的手裡。”
“可不是麼?今晚本是個歡樂愜意的晚上,都被這狗東西給攪合了。一會兒還不知要出什麼幺蛾子呢。真希望一會兒這廝腳一滑,摔河裡去。”
“嘿嘿,他若落水,我是不會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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