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雲當然不會天真地覺得陸鸞是真的在跟她發出邀請, 隔著屏幕她都嗅到了他連發三條信息,字裡行間裡的嘲諷。
不過畢竟也是她出言不遜在先,問人家小朋友有沒有在做皮肉生意, 對方要是不高興或者有情緒了也很正常。
但她並沒有準備道歉。
反而是跟他裝傻充愣。
―雲雲雲:還是算了吧, 你還在上學, 要是被同學們知道你被大姐姐圈養起來了, 他們可能會看不起你。
―雲雲雲:高中生們都很八卦的,還很敏感。
這邊謝雲已經洗乾淨躺在床上, 空調調整到適當的溫度, 真絲睡袍鬆垮垮地掛在身上,床頭唯二的光源是香薰蠟燭和手機屏幕。
在等待陸鸞回她信息的過程中,她手指不受控製地重新點進陸鸞的朋友圈,又看了一遍他的照片……
光是前幾次有意無意觸碰,她知道這個高中生小阿弟實際上比看上去結實許多, 但是完全想不到,他身材這麼好――
那被隨手撈起的t恤之下, 均勻分布的腹肌一覽無餘, 照片中的他微微側著那張俊臉,側臉弧線有些冷漠,有汗液掛在他鼻尖……
明明才剛成年,但是居然有了成熟鐵血硬漢的性感。
隻是一張照片, 謝雲仿佛能嗅到照片裡那人身上熱烘烘的汗與鐵鏽味,這種味道甚至衝破了真正在她身邊的香薰蠟燭,鑽入她的鼻尖。
讓她心跳都快了兩拍。
忍不住想到那次在學校門口撞見小姑娘同他表白,謝雲理所當然的猜, 陸鸞在學校應該很受女孩子歡迎……
也難怪。
她指尖一滑,退出照片。
微信對話框裡, 那邊已經有了回應。
―。:我要是怕被說閒話,就不會叫你周一把校服送到學校給我。
他打字就跟他說話時一樣拽,謝雲輕笑一聲。
―雲雲雲:我還沒說我要去?
沒有想象中年輕人的心浮氣躁,氣急敗壞……對麵隻是平靜地告訴她,校服就那麼兩套,她若是拿走,他便又要重新買。
“……”
盯著手機屏幕裡一點語氣傾向也沒有的簡單一句話,謝雲卻收起了調侃的心情――
她覺得自己被道德綁架了。
她是並不知道如今高中校服多少錢一套,五中那種公立高中應該就還好……
但是今晚陸鸞才跟她灌輸了世界上還有“一天的夥食費”這種金錢計量單位,又大半夜給她發修水管的照片。
此時此刻,謝雲不可抑製地想到這個小孩不知道搞什麼沒有父母的豢養,這就算了,他還自力更生到可能把整條街所有的零工都打過一遍。
比如今晚,彆的小孩可能在家溫習功課,吃阿媽端上來的甜湯宵夜。
他卻出現在夜色門口,一臉淡然地告訴她,他來打工。
……他的錢可能每一分都來之不易,是要用來吃飯的錢。
謝雲知道她不能因為自己一時貪圖好玩給彆人帶去負擔,於是她不再戲弄他。
―雲雲雲:今晚你修水管對方給了你多少錢?
電話另外一邊,坐在床邊的年輕人看了一眼桌子上放的一張皺巴巴的十塊錢,臨走前阿慶嫂硬塞給他,坑坑嗤嗤地講,請他吃煙。
―。:十塊。
……十塊?
謝雲盯著這兩個字一陣無語。
―雲雲雲:知道了,校服會給你送過去的,你千萬不要再亂浪費錢。
對麵似乎很滿意她的回答,也沒有問她為什麼突然口風轉變。
隻是簡單地給她發了個“晚安”後,便沒有再跟她繼續東拉西扯。
第二天是星期天。
謝雲是被疼醒的。
她翻身時候自己的左腳踹到右腳上次扭到的地方,把她一下子疼得從床上彈起來,冷汗嗖嗖往外冒,一看外麵陽光明媚,才早上八點十分。
又餓又困,腳也很疼,坐在床上,她對自己發了一會脾氣。
洗漱完點了外賣早餐,到客廳把那件被扔在沙發上的校服拎起來抖了抖,心情實在不太好。
把校服隨手放在膝蓋上,等早餐的過程中她打電話給馬仔問了下醫院的情況,馬仔說早上醫生來查過房,情況一如既往地不好,但也沒有什麼更加意外的事發生……
謝雲“哦”了聲,告訴馬仔明天周一她早上有彆的事也要晚些到,不用給她買早餐。
馬仔沒問她有什麼事,便乖乖掛了電話,這讓謝雲心中憋著的火更往上躥了些:她原本準備等馬仔問東問西的時候把他罵一頓,完全沒想到這家夥居然這麼懂事。
她憋的難受。
想了下昨天答應給高中生洗校服、送校服這事辦的很蠢,她心情變得更加不好。
於是她拿出手機,向沒辦法回避問題的人找茬。
―雲雲雲:你家沒洗衣機?自己不能洗嗎?
她絲毫不覺得自己隔天出爾反爾地翻臉有什麼不對。
沒想到大周末的,對麵居然也起得很早,而且能在周末清晨保持一如既往的頭腦冷靜。
―。:你有起床氣?
―雲雲雲:沒有。
對方顯然懶得理她的放屁。
―。:被電話吵醒的?
謝雲並不知道自己發脾氣的對象在外人眼中是個脾氣頂尖不好的人,所以這會兒她並不知道什麼叫見好就收。
她很服氣陸鸞這種自然而然無視一切廢話的本事,在對方冷清又有點貼心的閒聊式提問裡,她的火氣也消下去了一些……
雖然這並不代表她會說實話,是她自己把自己踢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