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葬(2 / 2)

焚城 大象向著夕陽奔跑 12206 字 9個月前

從辦理手續到取骨灰壇全程陸鸞都陪在謝雲身邊,他們取了骨灰壇從辦事大廳出來,許湛和謝國平他們才姍姍來遲。

今日下葬人不算太多。

所以男人下車便遠遠地看見了謝雲。

想不看見也難,女人身著一身修身黑裙,裙擺開衩得很高,幾乎可以看見半截大腿,她戴著墨鏡,遮掉大半張臉;

在她的身後,烏泱泱跟著二十多個身著西裝的馬仔,陣仗很大,墓園裡為數不多的人都頻頻行注目禮,工作人員也瑟瑟發抖地頻繁打量最前頭的那個女人……

不知道的可能還以為今日是陳浩南下葬。

“這個謝雲,搞什麼啊,下個葬而已叫那麼多人做什麼,工作日公司的人都不用乾活了嗎為了個死人折騰個沒完,浮誇到像拍電影一樣。”

謝國昌罵罵咧咧,關上了他那輛紅色的跑車門。

“爸爸,你少說幾句,也就今日而已。”

跟在謝國昌後麵,身上穿著EL套裝一身桃紅的謝珊好言相勸。 她說著體貼的話,卻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瞥向最前麵的許湛,麵頰上浮起一絲絲粉紅。

在他們身後還有謝家的其他幾位叔伯,今日被叫來送謝國平最後一程,其中幾個很識時務,聽見謝國昌罵人,趕緊隨聲附和。

除了謝雲,還有幾個稍微聰明的也正拿眼偷偷打量許湛的臉色。

令他們捉摸不定的是,許湛的臉色也並不好看。

他的目光死死地鎖定在謝雲周圍。

不遠處的年輕女人注意力完全放在懷中造型古樸的骨灰壇上,隻是在許湛他們走近的最開始時轉過頭看了他們一眼,隨後便目視前方走在前麵……

而令許湛在意的不是她近日來與日俱增的冷漠,而是在她身邊是一名比她高出了很多的年輕人。

他長相十分英俊,哪怕年紀輕輕仿佛也舉手投足間天生帶著貴氣,然而擁有如此淩然氣場之人,此時正微微彎著腰,按照習俗手裡打著一把黑傘,將謝雲和她懷中的骨灰壇牢牢都籠罩在黑傘之下。

這人,他認識。

許湛叫來身邊的馬仔,嗓音低沉,目光落在遠處年輕男人的側臉,聲音飽含山雨欲來:“姓陸的怎麼在那?”

馬仔聞言,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順著許湛陰沉的目光看過去,在看見謝大小姐身邊那人的臉時……

也跟著震驚地張大嘴。

――這他媽不是陸鸞嗎?!

許湛看他這毫不掩飾的驚訝,煩躁。

再看不遠處兩人已經登上了去往山頂的台階,他手持黑傘穩穩跟在她身邊,時不時低頭看看她腳下的路,兩人配合默契的模樣……

更加煩躁。

*

整個下葬的過程很順利,除了謝國昌全程嘰嘰歪歪爬這麼高的山,以後鬼才來幫謝國平掃墓。

謝雲壓根懶得理他,等順利下葬後燒了香,自顧自拜了下,那邊陸鸞也抽了三支香,恭敬地拜了幾下。

一套流程都弄完了,陸鸞去山下找水龍頭打了水給謝雲洗手,謝雲洗了手直起腰,一邊擦手,轉頭,一臉平靜地叫謝珊來跪下,給謝國平磕頭。

謝珊被叫到名字的時候還有些恍惚,聽見謝雲說的話時,整個人震驚到以為自己在發夢!

她整個人跳起來!

“為什麼要我磕頭!死的又不是我老爸!”年輕的姑娘嗓門兒尖細,才不乾眾目睽睽之下跪下磕頭這種事,她確定謝雲就是要看她出醜,“謝雲,你是不是失心瘋,差不多得了,要跪你老爸你自己跪――”

“那日靈棚前,開紅色跑車炸街,驚擾我阿爸安息,”謝雲衝她笑了笑,“你以為就這麼算了嗎?”

謝珊聞言,沒想到謝雲還在記恨這茬,難以置信地倒吸一口涼氣::“什麼算不算的,我都沒找你算賬,那天你不是砸了我的車!那車還是你爸送給我的十八歲生日禮物!你在他去世那天砸了它!你才是不孝女!”

“孝不孝,輪不到你這小輩來評價。”

謝雲笑著凝望她。

在她的目光中,謝珊就像被鷹隼定準的小雞仔,慌亂地看了看四周,見周圍沒有人有要幫自己的自己,謝國昌也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她望向許湛,“湛哥!”

仿佛那是她的救命稻草。

她知道的,如果許湛開口,謝雲也拿她沒有辦法。

然而許湛卻並沒有搭理他,他目光看著謝雲隨手將手裡擦手的廢紙塞進陸鸞的口袋,後者立在她身邊一動不動……

光看到這幕,他就覺得礙眼。

猝不及防被叫到,他不耐煩地蹙眉,扯了扯衣領:“謝家一家受義父照拂,如今他老人家先走一步,本來墳前磕頭儘孝道也不是什麼大事……阿姐讓你磕頭,你便去磕三個頭。”

謝珊沒動。

謝雲看了眼身後的馬仔,兩個馬仔上前,沒等謝國昌反應過來護他的女兒,西裝革履的馬仔已經壓著謝珊到謝國平墓碑前,摁著她的腦袋壓在墓碑前,“啪”地一聲悶響!

掙紮之中,謝珊身上昂貴的名牌套裝變得亂七八糟,頭發也亂了,手裡的包包掉在藝術墓草地上蹭上了草皮,狼狽至極!

謝珊屈辱地“哇”地哭出聲,那聲音刺耳,於是謝雲跟著也“嘶”了聲,淡道:“這麼粗魯做什麼,我這堂妹平日養尊處優、細皮嫩肉,仔細彆弄出血來,弄臟了我阿爸的墓。”

眾人沉默,默默地看著墳墓旁邊一圈,方才下葬時才撒上的雞血。

謝珊知謝雲嘲她不如隻雞,向來被捧在手心、在學校也仗著有錢作威作福的她何曾受過這種雙重羞辱,滿臉憋的通紅,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謝國昌心疼女兒,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又不好說謝雲欺負人,畢竟那日他們炸街的事都知道,明麵上不說出來而已……

更何況今日他們又得寸進尺開了那車來,就是想惡心死謝雲。

等謝珊哭哭唧唧被壓著磕了幾個頭,葬禮算是徹底結束,謝珊跌跌撞撞下了山,失魂落魄地躲回車上。

謝國昌回到車上時,便聽見他女正鬼哭狼嚎,扔包包腿亂踢,尋死尋活。

“謝雲故意的,她便是要我在阿叔阿伯麵前丟人!她嫉妒我!我不活了,我臉都丟光,以後我如何在那些馬仔麵前抬起頭做人!”

“哎呀,乖女……”

“爸爸,你這個慫貨!任由一個死了老爸的女人這樣欺負我卻屁都不放一個,回去我就要同我媽告狀,就你這樣的,我有爸爸和沒爸爸又有什麼區彆,乾脆你也去死好了!”

謝珊嗓音尖銳,謝國昌本就一肚子火,被她說的一下子也炸了鍋:“謝珊,你怎麼這樣講話!我願意看她壓著你磕頭?!那他媽難道不也是在往我謝國昌臉上扇巴掌,你哭什麼哭!更被那女人耀武揚威,老子老臉被你丟光?”

父女倆你一言、我一語正對罵得開心。

這時候車門被人從外麵拉開。

謝國昌父女二人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隻見一群西裝暴徒從車門外圍得嚴嚴實實,其中最壯的兩名彎腰進車內,將嚇得肝腸寸斷的父女二人拖出車外。

“你做什麼,你做什麼,放開我!”

“乾你老母,你知道我是誰,放手,我要報警了!”

“你們想乾什麼,光天化日,現在是法治社會!”

站在不遠處,被一群馬仔裡三層外三層地圍住的謝雲聽見謝珊的尖叫,“噗嗤”地笑出聲,原本擋在她麵前的馬仔們散開。

謝珊蓬頭垢麵,狼狽掙紮著被扔到馬路牙子邊,忍著屁股摔疼的劇痛顧不得丟人抬起頭,一眼便看見不遠處她的親堂姐、外人口中所說“人儘可欺金絲雀”謝大小姐正抱著手臂,居高臨下地微笑著望著他們。

“多謝珊珊提醒,你不說我都差點忘記,這輛車雖然當時說是我阿爸當生日禮物送你,但是口說無憑,買車時確實是直接掛在我家公司名下……”

“謝雲,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決定今日回收這輛車,麻煩你父女二人叫個滴滴回家。”

謝雲手勢優雅地抬手拍了拍身邊一個馬仔――半晌感覺到他沒動――她挑眉轉頭――然後對視上一雙沉默的眼。

“……”

哦,不小心拍到她使喚不動那個。

“安仔。”

謝雲挪開與年輕人對視的視線,轉頭叫了另外一個馬仔。

被叫到名字的人立刻上前,彎腰搶過謝珊手裡的包,打開包從裡麵拿出一把保時捷的車鑰匙,把包扔回給謝珊,他轉身把鑰匙交給謝雲。

謝雲接過鑰匙,在手掌心掂了下,一臉嫌棄地用指甲摳掉鑰匙上麵貼的幾顆水鑽,轉頭問身邊的麵癱臉:“拿駕照了嗎?”

陸鸞點點頭。

謝雲把鑰匙塞進他手裡:“中午想吃鴨血粉絲湯,帶我去。”

說完,她轉身繞到那輛紅色911副駕拉開車門,腿一邁在謝珊尖叫著“你彆碰我的車”聲音中一屁股坐穩,然後“紜鋇匾幌攏麵無表情地關上車門。

陸鸞上車也關車門,外麵的哭泣聲、謾罵聲便消失了。

“這車隔音不錯。”

謝雲誇獎。

門外,謝珊撲上來捶打車門時,陸鸞發動了車子,發動機低沉音浪咆哮中,他撇了眼剛修好的後視鏡,說了句。

“早說是你的車,何必去4S店修鏡子浪費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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