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雲說著,笑了笑,點燃女士的薄荷煙抿在唇邊……黑暗的氛圍中,星火點點,照亮了她一點點小巧挺翹的鼻尖。
“那些凶神惡煞的人同我有些交情,敲響門見我露了個臉以為我正忙著辦事就沒有再深究,轉身走了。”她停頓了下,淡道,“沒了。”
到了後麵,她嗓音因為煙熏有些沙啞。
富家姐妹們見過各式各樣的男人,有過各式各樣的浪漫,然而這種帶著黑道色彩背景、血腥與浪漫還有瑟瑟發抖小奶狗齊飛的故事……
她們還真是第一次聽。
短暫的沉默過後,在卡座外王井龍白眼都快翻上天的無聲不滿中,擠滿了人的卡座裡那叫個熱鬨非凡,將謝小姐捧為今日最佳。
王井龍轉身,憤恨地去找滿頭綠毛、都是搞古惑仔還搞不過人家浪漫的陸小爺一起揍人去了。
卡座裡的熱鬨還在繼續。
方才說話那個短發姑娘用肩膀推了推謝雲,眨眨眼望著她被煙草霧色模糊的側顏:“那小奶狗是初吻嗎?!”
謝雲想了下:“是啊,他說是。”
沒有什麼比勇奪男人的各種第一次更有成就感的啦!
眾人再次起哄,起哄聲中,那女的又問:“那他知道那是你的初吻不?”
這一次謝雲沉默得有些久,紅唇輕啟,淡淡的薄霧從貝齒間吐出,她張了張嘴正想回答呢,這時候酒吧有個工作人員從卡座前飄過,不知道誰說了聲。
“外頭抓著幾個藥販,陸小爺在那啦,你們快過去看看報個警送走得了彆搞出人命,讓阿sir處理啦!”
謝雲停頓了下,將唇邊煙摘下,在煙灰缸裡熄滅,然後站了起來。
“他知道個屁,”謝小姐淡淡道,“什麼都不懂的高中生,真告訴他有人為了救他獻出第一吻,他非鬨著要負責怎麼辦?”
言罷。
未等各位小姐妹們從“我操謝小姐搞了高中生還是不是人啊”這麼震撼的事實中清醒過來,她嘟囔了一聲失陪,隨手拎起包,踩著高跟鞋跟著那員工跑去的方向走去。
*
屬實是謝小姐有些誤會。
她知道那些賣藥的和買藥的都是喪心病狂的瘋子,所以她以為所謂的“出人命”,是在說怕這些瘋子一個惱羞成怒,傷及無辜,弄傷了隻是來夜色混口飯吃、打個閒工的高中生小阿弟。
她不放心,想去親自看看。
結果到的時候,就隻看見幾輛警車嗚嗚叫著停在外麵,幾個人被摁著腦袋塞上警車,陸鸞站在一旁和人說話。
外麵下了雨,雨很大。
像是打翻了老天爺的洗腳盆,傾盆大雨在屋簷邊掛成了雨幕,嘩嘩的雨聲幾乎掩蓋住了所有人說話的聲音……她出來的時候外套落在卡座了,這會兒被涼風一吹酒也醒了,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陸鸞,小阿弟那個方向應該早就發現她了,然而卻一個餘光都沒有給她。
謝雲也覺得自己有點傻了,他這氣要生到什麼時候啊?
我誤會他是我不對,但出發點這他媽不也是為了他好?
突然就有了一點兒家長養兒子還養成仇人的惆悵味道,正巧一絲涼嗖嗖的風吹來,初冬了,又下了雨,外麵跌倒了個位數的溫度,她還穿著裙子和高跟鞋。
謝雲猶豫了下,也不想回去卡座繼續喝酒,反正那些千金們聊的男人她也不是很感興趣,倒是她們對許湛很感興趣,問東問西,正好她最近不願意聊起他……
如此一來,她索性放棄了落在卡座上的外套,抬手招來一個夜色門口蹲著的小阿弟,微微眯起眼問他,會不會開車。
眼前的女人一身黑裙,發絲微淩亂,唯獨紅唇在夜色招牌下奪目,口紅有點兒花了,她身上的香水味混雜著酒味有些站不穩地立在那,說話時抬起手隨手將風吹到臉上的發往後撥……
看呆了門口幾位男士。
“會、會開的。”
有幸被她叫到麵前的那個大概是保安的人說。
謝雲衝他笑了笑,掏出車鑰匙放在他手心:“你去幫我把車開來,然後送我回去,我同你們老板很熟,一會兒跟她說聲借你用用――”
其實她真的就是,借個司機用用而已。
然而眼下大雨滂沱,女人媚眼如絲愣是烘造出了幾分曖昧氣息,被她欽點的那人漲紅了臉,正想應,忽然,一隻手從旁邊橫出來,拿走了幾乎快要從她指尖落在他掌心的車鑰匙。
“哦?”
謝雲發出遲鈍的一聲歎息,還沒來得及回頭,冰涼的手臂就被一隻大手掐住往後拖了一把,她後背撞上個硬邦邦的胸膛……
微微側過臉,就看見立在她身後的人,弧線完美的下頷,以及那有些刻薄的薄唇。
……這唇剛才為她贏來滿堂喝彩,洗脫了“謝小姐是個純情菜雞、榆木腦袋”的嫌疑。
大恩人呐!
麵對自己的大恩人,那還不得有個笑容嗎?
於是謝雲衝身後冰冷著張俊臉的年輕人勾唇笑了笑,頓了頓,這才用粘稠得快能拉絲的語調,慢吞吞地說:“阿鸞,下雨了。”
聽見她這麼叫,他垂眼望著她,目光中帶著嘲諷,仿佛是等著看她臉皮有多厚。
謝雲臉皮確實厚,麵對他的時候,更是帶著一種叫人惱火的自信,所以她臉上的笑容擴大了些,又說:“我冷。”
陸鸞垂眼在她裙擺下露出的一截小腿處看了眼,冷漠地心想,怎麼沒凍死你?
三分鐘後。
看著身邊腳踩高跟鞋,穿著到膝蓋上麵一點點的性感單裙,上半身卻套著一件完全格格不入的白色厚棒球衛衣外套,正低著頭心滿意足扯扯袖子、又拉拉下擺的女人……
陸鸞覺得自己大概又要輸了。
拒絕同她講話,他轉身找來安保要了把黑傘塞進她手裡。
正想讓她叫個代駕,自己回家。
這時,謝雲打開傘,正巧一陣風吹過來,傘被吹的鼓脹起來,於是陸鸞眼睜睜看著那女人真就給他被傘拖著踉蹌著往雨幕裡竄了幾步。
陸鸞:“……”
看她站在雨裡一臉懵逼地舉著傘,一頭柔軟的黑長卷發掛上水珠,一副可憐落湯雞的模樣……陸小爺無聲地在心裡歎了口氣,長腿一邁踏入雨幕裡,接過她手裡的傘,穩穩立在兩人頭頂。
謝雲立刻挪過來,肩靠著肩,跟他擠在一起,就很滿足,還要趾高氣昂地指揮他:“傘挪過來點,淋到我了。”
他麵無表情地偏了下傘,然後半個寬闊的肩膀落在外麵。
見他單薄的內裡T恤瞬間澆濕,謝雲收起了玩心:“開玩笑的,淋不到我。”
一邊說著一邊抬手,柔軟的指尖壓在他執傘的手背上,往他那邊推了推。
一把傘,將兩人遮得挺好。
等彎著腰,一隻手護著副駕駛的門框將女人塞進那輛熟悉的瑪莎拉蒂副駕駛時,陸鸞意識到,他確確實實是……
一步一腳印、腳踏實地地輸了。
但是還好。
他總是輸,所以好像已經有點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