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雲最後在高中生的人生裡留下了什麼呢?
――點讚乃人類基礎社交禮儀。
點讚的時候, 陸鸞人在李子巷。
大清早回到李子巷搬東西,將當年養他長大的徐阿姨的遺照收起來放進紙箱,衣服都還在謝雲家裡, 剩下的大部分都是讀書用的參考書, 三箱書收出來有點累, 他就坐在箱子上玩了一會兒手機。
以前陸鸞也沒那麼愛看手機, 可能一天也不會打開微信看兩次。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他覺得自己就像是被訓練的聽見搖鈴鐺就會看向食盆的狗似的, 閒下來習慣性就要看一眼微信, 看看某個人有沒有給他發微信……
雖然她很少主動給他發。
看著看著就看到了她發的朋友圈,陸鸞看到那句“他命令你的毛孔也要為他敞開高唱一曲忠貞的讚歌”很想問她是不是還沒醒酒,但是想了想,還是規規矩矩就點了個讚。
表示已閱。
表示你罵我的話,我看見了。
點完讚他收了手機繼續搬東西, 心情很平靜,收到一半王井龍、韋星濤還有王檬都來了, 進了陸鸞家裡, 看了一圈,發現家裡被翻得挺亂……
之前被許湛砸了就沒收拾,門也沒關。
剛開始也沒人進來,畢竟李子巷人不在家門都懶得關的也不止他一戶, 隻是後來李子巷有人知道他是陸坤的兒子,就四舍五入認為他就是為了拆房子過來的臥底,沒了些心理上的顧慮,又覺得他爸都那樣了兒子多少肯定有點錢, 就進來翻了圈……
當然什麼也沒翻到,就丟了一雙Nike的鞋, 雙十一陸鸞在網上三百塊買的,穿了兩年扔鞋架上。
陸鸞沒當回事,王井龍進來看了一圈紅了眼睛,罵了聲:“這些畜.生!”
“算了,”陸鸞難得不跟人計較這些,“他們心裡有氣。”
“有氣?有什麼氣?你從頭到尾一句話沒說,隻是住在李子巷,平日裡你也沒有給他們洗腦拆遷好的事,他們憑什麼對你有氣?是窮人所以有理了嗎?”
王井龍踢翻了一把爛椅子,氣得臉通紅。
“那麼討厭有錢人,那麼討厭錢,他們以往用家裡小孩同你討要利是怎麼沒乾淨利落地拒絕?!”
往年過年,若是修理廠效益好,陸鸞會留一部分錢包成利是送給巷子裡實在困難的家庭,當時那些人自然收的開心,沒想到如今出了事,卻也沒有站出來為陸鸞說話……
有些人還罵他是“臥底”“叛徒”。
隻是這些人也不是全部,李子巷還是有些人巴望著拆遷很久了,他們並不想借著這個機會發財,隻是想不用活在不見光的筒子樓裡,成日呼吸很臭的空氣,有些人上了年紀腿腳不便,有電梯房他們求之不得。
還有一些年輕人。
不想這輩子就這樣爛死在城市的傷疤裡,比如王井龍他們。
當然也有拆不拆都無所謂的無為青年。
“這些東西我搬下去了,陸小爺,巷子口停著那輛邁巴赫你家的嗎?”
韋星濤身上還穿著謝雲給買的羽絨服,他彎腰扛起一個敞開放滿了書的紙箱。
“是,你放後備箱。”
“臥槽,牛逼啊!那個是正兒八經的邁巴赫,城北李家用的還是奔馳收購以後的邁巴赫呢!”
韋星濤一邊嘀咕,一邊隨意用腳踹了幾腳其他箱子,發現各個都他媽很沉,驚訝地問:“咦,怎麼都是書啊?衣服呢?這麼沉軟妹也搬不動啊!”
衣服都在謝雲家,他還沒來得及去拿。
正低頭翻有沒有不用的試卷準備丟掉的陸鸞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沒吭聲。
王井龍發現這小子真的會哪壺不開提哪壺,趕緊用手揉了下他的腦袋,含糊道:“之前陸小爺不是搬去那個姐姐家了嗎,衣服當然不在這邊。”
“姐姐”兩個字是禁忌,他甚至特地壓低了聲音。
奈何隊友是豬,還是個大嗓門。韋星濤也是跟著去過謝雲家的,想了想,“哦”了聲,還是很不開竅地追問:“一會兒去拿是吧?”
這回連軟妹也看不下去,伸手去扯他衣袖,想讓他閉嘴。
“拽我乾什麼,手裡扛著箱子呢?”韋星濤依然毫無知覺,望著陸小爺,“要我們陪你去嗎?”
王井龍無奈問:“以前我怎麼沒發現你這麼熱情?”
韋星濤說:“以前我也這麼熱情。”
陸鸞不想聽他兩用這個話題講相聲:“不用,過幾天我自己去拿。”
“乾嘛過幾天才去,那你這幾天穿什麼啊?”韋星濤說著說著,突然想起來最近巷子裡那些個流言蜚語,恍然大悟,“哦,那天鬨起來,姐姐也在是吧,謝國平沒了如今她可是這兒的大房東……她知道你身份了,覺得你裝窮?覺得你騙她?你們吵架了?”
他說出來了,還一連三問。
王井龍用“你已經是個死人了”的目光沉重地望著韋星濤。
陸鸞:“……”
陸鸞也認為這小孩今天話確實有點過多。
但是他還是寬容且敷衍地掀了掀眼皮子,懶洋洋地應了聲:“嗯。”
韋星濤“嘖”地拿出手機,腦子很聰明地再問:“所以,那個姐姐今天早晨發的那莎士比亞風的詩是在罵你啊?”
王井龍想嘲諷他,還知道莎士比亞,書沒白讀。
隻是還沒等他來得及開口,突然屋子裡的氣氛就變了。陸小爺臉上的愛答不理卻消失了,他放下手裡還在整理的書籍資料,抬頭問:“你有她的微信?”
他麵無表情的。
韋星濤卻覺得自己的頭發一根根豎了起來。
其實他不知道自己有謝雲的微信哪兒不對了,就期末考試前幾天他在街上閒晃,正巧遇見謝雲來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