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國平走後,許湛翻天覆地的變換,親情沒有了,這世界上本來就並沒有太多值得她留戀的東西……
如今連陸鸞都沒有了。
他總是懷疑她不喜歡他多可笑啊,他肯定不知道,原來謝雲也可以為他什麼都不要的。
她茫然地往火光那邊走了三步,這時候手臂被人從後一把拽住了,力道很大,她心跳了下,回過頭,卻發現身後站著的是聞訊趕來的許湛。
“阿姐。”
許湛看著也是氣喘不勻,望著她的眼裡有猶豫還有一絲絲可能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恐懼。
謝雲盯著這張臉,她很熟悉,也很陌生,陌生到需要她用十幾秒才反應過來麵前的人是誰,然後第一反應是失望來的人不是她要的,第二反應就是抬手一巴掌甩了過去――
眾目睽睽之下,江市有臉有麵的年輕人就這麼被人扇了耳光,臉偏了開來,耳光那麼響,周圍的人都驚呆了。
“許湛,今日若是陸鸞有什麼閃失,你就等著牢底坐穿吧!我送過謝三叔進去,一樣能送你進去!”
謝雲猶如惡鬼羅刹女,雙眼都被不遠處的火光染亮,她惡狠狠地推開了許湛,那一瞬間,理智也回來了。
――死什麼死,她和陸鸞都不會死!
她不再準備跟王井龍似的衝進火場裡找死了,眾人眼中,隻見平日裡舉手投足都帶著嬌氣大小姐氣質的謝小姐狂奔起來――
她穿著不一樣的鞋,跑起來一瘸一拐的。
穿越過了人群,穿越過了架起高高雲梯的消防車,消防官兵正拽著水龍頭往裡麵走……可是水管能有多長,李子巷卻那麼深。
阿香婆在那棟樓,水管根本到不了的。
謝雲用力推開了擋在自己麵前的人群,來到了李子巷周邊,那裡停著數輛挖掘機,是陸氏的挖掘機,之前裡麵的人不肯搬出來,他們沒辦法強拆也開不進去李子巷,就停在外麵隨時待命。
*
挖掘機裡,是陸氏的人,司機正抓著電話心急火燎地跟公司人報道這公司驚天動地的風雲變幻――
電話裡,包工頭正氣吞山河地吼“他進去你們不攔著啊那他媽是誰是太子爺你們都不認識”,把他叼到抬不起頭來。
這時候,挖掘機的門被人從外麵拉開了,從門外跳進來個衣衫不整、頭發淩亂、鞋都穿著不是一對的瘋婆子,衝著一臉懵逼瞪著她的挖掘機師父說:“開車,拆樓。”
她嗓音沙啞,聲音也很低,但是氣場強大得,連這會兒在電話那邊吱哇亂叫的包工頭都比不上的。
他都被鎮住了。
“火太大了,消防車進不去,光靠幾個人牽水管進去,什麼時候滅了火才能把人撈出來?等火滅了人都燒成灰了,”她語氣極快,“開車!拆樓!快點!”
換了彆人,那挖掘機師傅早一巴掌把她拍下車了,這會兒愣是有被她唬著了,愣了一會兒才說:“這樓――”
“樓裡人都空了,你怕個屁!還在這廢話什麼!”
“但是也不是說推就能推得吧,還不得等文件下來,否則謝家那邊又要作文章……”
“我是謝雲。”扒著挖掘機的門,一條腿踩在門邊上的女人一字一頓的說,“這些都是我的樓,現在我讓你推了,讓消防車進去,救你們太子爺,聽懂了嗎?”
*
前麵兩棟的火勢在消防水管的壓製下火小了。
可是裡麵幾棟火還在燒,燒了幾個小時了,樓裡的東西估計都快燒光了,就剩個空架子在那……
裡麵曾經棲息的一切角落生物現在大概隻剩灰燼。
陸鸞在火場裡失聯也一個小時了,沒人知道他是不是還活著,也沒人敢想,光是用猜的,他們都渾身冒冷汗。
許湛總喜歡晚點兒陰謀詭計給人添堵,但是就連他也沒想到的,李子巷的內部構造那麼複雜,樓層一層疊一層地在一起,一棟燒了,另外一棟根本跑不了……
許湛根本沒怎麼來過李子巷,不在意裡麵如今到底長什麼樣。他這事兒犯大了。
火光將黑夜照亮成了白晝,消防車來了一輛又一輛,消防員進去了一批又一批,陸坤來了,以前住在李子巷的人來了,報社記者媒體都來了……
人們站在光圈之外,看著這場人間煉獄,幾乎束手無策。
“燒吧,都燒沒了,火就滅了。”
人群裡有人冒出這麼一句,說完大家都覺得荒謬……什麼年代了啊,市區裡著火,消防車開不進去,隻能乾瞪眼等著燒光了火自然熄滅?
敢更離譜嗎?
還不如去龍王廟燒香祈求下個大雨算了啊?
“這些違建確實離譜。”
“安全隱患啊,李子巷早該整改了――”
“市裡頭也沒好好管管。”
“管,怎麼管?管的動才是啊!你以為消防局沒來過嗎?!”
七嘴八舌的討論聲中,就在這時,突然從角落裡響起來了“轟隆隆”的重型機械碾過之聲!
人們尋聲望去,隻見原本停靠在角落陰影之中沉靜的十幾輛重工挖掘機忽然有了動靜,就像是夜晚蟄伏的怪物緩緩動起來!
其中一輛開在最前麵,一馬當先開到最外圍,碾壓過斑駁的牆麵,蹭過貼滿了小廣告的電線杆,巨大的挖掘機爪起落之間,給最外圍的一家違建陽台給推了――
“轟隆”一聲巨響。
伴隨著火燒木頭“劈啪”的聲音和一陣黑灰色的焚灰,那橫跨在兩棟建築中間,突出來被額外建出單獨作為房間、猶如鴿子牢籠一般的陽台轟然倒塌!
猶如渾身照著火焰的巨怪被豁開了一個合不攏的傷口,露出樓間之後本應該擁有的夜色。
十幾輛挖掘機,幾分鐘就將李子巷強行推開一條通道,消防車進去了,人群沸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