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是帶你去刺青的,這次的這條野狗準備帶你去做什麼?”謝安平靜地問,“你不上江市一高跑去隔壁七中,是因為嗅著狗味兒了嗎?”
這話有點侮辱人了。
徐秋秋閉了閉眼,不知道為什麼謝安這麼生氣。
但是這會兒她身體比大腦先動起來了,反正她自己都沒想明白為什麼要這麼做――在謝安對著她的審美冷嘲熱諷時,她上前,沉默地扶起了靠在垃圾桶邊的韋星濤。
“你怎麼不穿鞋?”韋星濤微微側過臉問,又真的像狗似的嗅嗅鼻子,“你上台彈個琴,觀眾席那麼幾把遠,你噴香水乾嘛?”
“……穿鞋跑不快。”徐秋秋就回答了他第一個問題,“我怕趕不上你熱乎的屍體。”
“你放什麼屁,老子打架輸過嗎?”
徐秋秋把高跟鞋塞進他懷裡,示意他閉上狗嘴。
韋星濤樂得裂開罪,又因為唇邊的淤青“嘶”了聲,低頭看了眼旁邊扶著他的小姑娘那雙臟兮兮的腳,他都不知道這破地方有沒有碎玻璃渣……
韋星濤歎了口氣。推開她,伸手拉開自己跑鞋的鞋帶。
“徐秋秋,你家庭富裕,父母也沒有感情問題,腦子也還算聰明,為什麼就不能按部就班地好好上課、回家,過正常人的日子?”
謝安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我聽說你三歲時候你家裡就送你去彈鋼琴,彈鋼琴是為了鍛煉一個人的氣質和涵養,而不是為了讓你離開鋼琴後,赤腳在野地裡狂奔,和野狗廝混。”
徐秋秋茫然地回過頭,望著還站在角落裡的謝安。
他的眼睛黑漆漆的,盯著她。
“鋼琴如果有靈魂,可能在被你碰到的那一瞬間,都會為自己的肮臟哭泣。”
世界上很少有人能夠體驗被絕望吞噬的感覺……就像一瞬間,世界失去了聲音和圖像,血液倒流著被抽空,而你不是你了。
被喜歡的人看不起,卑微得相識過街老鼠。
最慘的是,沒有人告訴她,為什麼。
哦,她自己大概也猜到了一點點,比如她的悲慘人生大概是從她把王檬推進洗手間隔間開始的……
從此之後,她喜歡的人討厭她,看不起她,厭惡她,視她為螻蟻。
環環相扣。
對比之下,以前,謝安對她的無視反而像是一種恩賜。
都是報應,完完全全的報應。
在韋星濤整個人愣住在原地的時候,徐秋秋先動了。
黑夜裡,她站直了身子,用謝安一樣的目光回望著他――昏黃的燈光下,好像有什麼曾經熾熱的、真誠的東西在她眼中如潮水一般瘋狂褪去……
她看著謝安,覺得這是一個很合適跟一個人說再見的好時候。
“是嗎?”
她平靜地發問,然後抬起兩隻手,右手握住左手的食指和中指,然後以她自己都不敢想象的力道和決心將手指往手背一掰。
“哢嚓”一聲骨裂的聲音。
她聽見自己冰冷的聲音說:“不過是鋼琴而已,我也不是那麼稀罕,那就不彈好了。”
都說十指連心,她卻感覺不到疼,開玩笑了,心臟都他媽被人捅了一個巨大的洞,沒都沒了,還疼個屁啊。
徐秋秋看見韋星濤從她身邊衝了出去,把謝安摁在了地上,速度快的連罵人的機會都沒有,在一起那麼久,她總算看見了七中校園扛把子是怎麼和人打架鬥毆的……
比較血腥。
徐秋秋冷靜地打了急救電話,強調要兩個擔架。
*
後來徐秋秋走了。
在發生了七中扛把子為她和隔壁江市一高的學神加男神打了一架這麼驚天動地的時候,她從七中退了學。
聽說是出了國,總之和國內沒有了任何的聯係,反正她本來就不和初中同學譬如李之類的人來往,高中剛開始念,她並沒有什麼朋友。
韋星濤再也沒有見過她。
學校裡流言四起,不知情的人們都傳聞是韋星濤逼走了七中的校花,兩人開學沒多久後就飛快地在一起了,但是兩人感情也沒那麼好,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大呼小叫、爭鋒相對……
但是徐秋秋應該是喜歡韋星濤的。
因為聽說她為了他,掰斷了自己的手指,說是再也不彈琴了。
“哦喲,這麼可怕的事。”
“那個徐秋秋也太傻了吧,為了這種人自毀前程?”
“怎麼回事啊?”“聽說是愛韋星濤愛的發瘋了,韋星濤說你掰了自己的手證明一下,她就真的照做啦……”
“啊,變態吧!兩個都是!”
“韋星濤也因此留級啦,嘖嘖嘖。”
“活該。”
韋星濤麵無表情地從討論的人們身邊經過,他們立刻停止了討論麵有戚戚地看了過來,可惜男主角鳥都不鳥他們哪怕一個餘光。
流言蜚語滿天飛。
不過當事人好像不太在意,上課的上課,打架的打架,出國的出國,誰也沒被影響到。
大概。
“阿濤,”謝雲抱著手臂,有點心疼地看著那個最近變得越發沉默的小崽子,“你要不就跟他們解釋一下,不是你做的事,不要認啊。”
韋星濤笑了笑,說,沒事的,阿姐。
韋星濤有一個秘密,沒有告訴過彆人――
其實他也不算無辜。
他最後也沒有告訴徐秋秋,其實那一天,在表演館後巷的垃圾桶裡有一束花束,華麗粉嫩新鮮的鮮花一大束,淡藍色的包裝紙,價格不菲。
徐秋秋永遠不會知道那束花的存在,也永遠不會知道那束花是誰頂著一馬路人異樣的眼光帶著來到這裡,在見到真正的擁有者之前,九提前一步進了垃圾桶。
至於花束上麵沾著誰的指紋和體溫?……
是家境優越的江市一高男神,還是隻有為她買奶茶時才肯掏錢的後巷野狗。
她也許永遠無從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