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你們之前都沒有往我這裡報!”
一歲二十餘萬錢,相當於他在軍中養八千兵!
賬房委屈地說:“郎君和長公主當時一體,長公主說不必讓家裡這些瑣碎事煩擾郎君。”
桌案就被狠狠砸了一下。
楚弈連呼吸聲都變粗獷了,趙樂君早間在帝王跟前那句誰不委屈回蕩在耳邊。
她外祖姬家如今就剩下老將軍和一個六歲稚兒,姬家的士兵有一半是趙樂君在掏銀子,即便有鐵礦折算,軍費從來都是無底洞!
除此外她還供著整個楚家的支出。
他母親為此還三天兩頭就拿無子說事,逼迫她給納妾,完全不知道自己吸附了她多少血。
‘誰不委屈……’
‘我自甘下賤……’
趙樂君的話在此時像是巴掌,狠狠扇在了楚弈臉上。
即便兩人結合是利益為先,但他知道自己喜愛她,在婆媳矛盾中也偏向她,從來不認為她在自己身邊還有什麼委屈可言。可現在自己那點偏向表現出來的寵愛,被滿賬數字打個粉碎。
也讓他男人的自尊受到極大的衝擊。
他臉色發青,朝賬房伸手:“把賬本給我。”
賬本當即就到了他手上,又命人取來紙筆,把人打發走伏案寫寫算算。
洛宮裡,趙樂君被武帝留下說話,三言兩語轉到了太子生病一事上,帝王在此時言語又一轉說道:“太子最近為了收回開采礦石的事情煩憂,你一會去探望他,讓他也寬寬心。”
一句話,不知道藏了多少心思,讓趙樂君又寒了心。
什麼讓她去寬太子的心,如今要解決這個僵持的局麵,最好的辦法就有人帶頭先繳回開采權。她外祖父年邁,如今掌軍也隻能在陣地督軍,不能上戰場,她的舅舅們隻留下一個小外甥。如若不是她爭取了姬家軍的代掌權,姬家剩下的十幾萬士兵早被她父皇收入囊中。
現在說這樣的話,不就是要她用姬家來牽頭,率先交了權,讓其他人不得不跟著上繳。
可是這樣一來,她和太子就是眾矢之的,在這朝堂中會更加寸步難行!
趙樂君跪坐著,雙手交疊在身前,心中憤怒瀕臨失控,最終她還是用著女兒恭敬柔順的聲音回話:“是。”
從帝王宮中走出來,趙樂君走在陽光下亦覺得渾身發涼。
她做再多,也無法消除帝王對讒言的聽信,仍舊被逼得要一退再退。
倘若最後,她和太子後腳跟就是萬丈深淵,她還要退嗎?
趙樂君抬頭,看向高掛在天邊的太陽,在日頭下站了許久,才驅去滿身的寒意。
太子得知阿姊進宮來探望,忙要從榻上起身去相迎,卻被快步過來的趙樂君一把按了回去。
她看著眉眼和自己有三分相似的少年,麵上有著溫柔的笑:“躺好,彆亂動,我探探額頭。”
太子抓住她的手,不讓她動,眼角就那麼紅了:“阿姐,是弟弟累了你,讓你跟楚將軍和離了。”
趙樂君一怔,太子難過地說道:“阿姐,你不要再進宮來了。鐵礦的事情,弟弟會想辦法,絕不能讓姬家這個時候站出來。”
細白的手還是貼到了太子額前,趙樂君探著他已經褪下來的體溫,依舊溫柔地說:“不用姬家站出來,我們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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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弈在家中理清兩年的賬目,拿起手邊筆墨已經乾了的紙張,疊好揣著出門,一路策馬到了長公主府。
從守門的侍衛口中得知她還在宮中,便坐在馬背上,一等就是一個多時辰。
雖然是太陽下,巷子卻正當風口,吹得他握著馬鞭的手都半僵著。
終於,遠處傳來馬車軲轆碾過地麵的動靜,伴著空靈的銀鈴聲。
是趙樂君的車駕歸來。
楚弈身下的戰馬聽到聲音似乎有點躁動,四隻蹄子刨著地麵,被他一勒韁繩,又安靜下來。
趙樂君的車駕已經緩緩過來,等到停下的時候,他才慢慢催馬來到她窗前。
銀錦已經在車邊稟報過,楚弈盯著紗簾內若隱若現的身影,屬於她的氣息一點點飄散在他鼻端,他暗暗吸了口氣,馬車裡傳出她冷淡的聲音。
“楚將軍是來賠我銀子的嗎?”
楚弈登時覺得揣在胸前的那張借據滾燙,仿佛化作火焰,燙灼焚燒著他肌膚,讓他一張臉也火辣辣地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