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郡的雨連著下了兩天才停歇,趙樂君就呆在軍營裡,忙著繪圖和跟楚弈商議去打探北胡人剩餘兵力一事。
事情商議完畢,她準備再呆兩日就返回姬家軍所在。
她趕來這裡隻帶了親兵,連換洗衣裳都忘記了,也沒吩咐人把衣服送來,隻能將就穿了楚弈的袍子。
今日一早,她披著外祖父的鬥篷,將身上鬆鬆垮垮地衣服遮擋著,上了城牆。
胡人還守在不遠處,不進不退,虎視眈眈,給到人無形的壓迫了。
趙樂君想起連雲那句:我遲早是要讓胡人攻打上郡的。
可見連雲的計劃中,必然會跟楚弈對立。
這裡可能有帝王的意思,也有他自己的私心,但現在冷靜下來想想,就有種微妙的感覺。
讓她感覺連雲的謀劃不是單純想要扶持姬家或者削減楚弈的勢力,畢竟這是戰爭,身後是上百萬的百姓,不容一點有失。
她沒有把握姬家軍一定能打勝仗,連雲怎麼會認定能收複北地。
剛歇了春雨的上郡,周邊依舊霧氣朦朧。遠方的胡人大軍若隱若現,肅穆氣氛中,她心頭也如同被這些霧氣籠罩著,裡麵有個疑團在慢慢膨脹。
楚弈跟副將議定派斥候查探一事,聽聞她到了城牆上,便也尋過來。
她到了上郡,平時仍舊神色冷清,倒是沒有再說什麼氣人的話,多是公事公辦的跟他交談。
這樣的相處,像是回到初初跟她在軍營的時候。
“胡軍挪動了一些,往前挪了。”楚弈站到她身邊,遙遙眺望。
趙樂君詫異:“你如何確定?”
那麼遠的距離,周邊都是一樣的風景,肉眼如何判斷。
他低頭,對上她相信的目光。晨風吹得他袍擺簌簌作響,他抬手壓了一下才說:“上郡的每一寸土地都在我腦子裡,哪怕一點距離,我說他們有挪動,必是挪動。”
十分肯定的話叫趙樂君扯了扯嘴角。
行吧,他的地盤,他說什麼都是對的。
遂道:“他們偷偷挪那麼一點,是想要做什麼?”
“可能內部出了問題,在內部劃分界限,有一方不想退,另一方就隻能往前。又或者他們已經準備要再戰,加了儲備的物資,需要放在安全的位置。”
他說著,似乎是隨意地問了句:“你希望是哪種。”
她希望是哪種。
趙樂君沉默了片刻說:“身為皇女,我希望四海升平,希望他們不合,分道揚鑣,止了這場戰事。但身為姐姐和晚輩,我卻矛盾的希望是後一條——他們在備戰。”
“那就戰吧。”他聽聞後轉身,“贏了,我回去親手把連雲的頭給擰下來祭他們。”
他滿身肅殺,連背影都染著淩冽,趙樂君眉心猛然一跳,站在牆頭看著他遠去才邁開步子走下城牆。
謝星正喊著一堆士兵過來不知道要做什麼,見到她高興地喊了阿嫂:“從今兒起,沒有阿兄的令,等閒人不能到城牆上來了。阿嫂下回要來,恐怕得先跟阿兄說一聲。”
剛才楚弈下令備戰,已經開始整軍。
趙樂君當即就聽明白意思,連忙去找楚弈。
他把營帳讓給了她,白天還是會在那裡看公文處理事務,她回到,果然見到他抱出一堆輿圖攤在桌案上。
她眼尖,發現有好幾份是先前放在將軍府的。
趙樂君慢慢走上前,隨手去拿起一份確認。才看了一眼,就被他麵無表情給抽走,放到一邊,仿佛是她不該動他的東西。
她眉頭微微蹙起。
既然他不讓看,那就不看了吧。
她脫下鬥篷,露出裡麵鼓鼓囊囊的袍子,光是袖子就折了好幾折。
楚弈此時抬頭看了眼,很快又低頭繼續看輿圖,對比著先前給她看過的出兵線路,添了幾個備用戰術。
趙樂君坐到他對麵,低頭看到自己腳上的襪子,想到他缺糧草的事。
“楚弈,我收回先前的話。”
他疑惑掃她一眼。
她說:“我收回讓你拿糧食抵銀錢的話,那筆銀錢,本也沒必要計較。”
他手中的筆就停頓了一下,下刻似乎很煩躁,把筆一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