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雲按例來給帝王診脈,剛進殿就見到滿臉是血的侍衛,再一看帝王陰測測的目光,心頭總有不好的預感。
太子宮裡的司寢有了身孕,帝王把恒王帶到身邊教養,兩個消息很快就傳遍洛城,自然也傳入公主府。
才心安半天的趙樂君就被鬨得冷著臉,對這個已經不知道親情為何物的父皇徹底寒了心。
楚弈見她心煩,站起來就往外走。
趙樂君發現他離開的時候,他已經走到院門口,奇怪問他:“太陽都要下山了,你這是要去哪裡?”
他陰沉著臉頭也沒回:“誰給你不痛快,老子就給誰不痛快!”
武帝的做法實在叫人可恨,那他再進宮催催婚,讓武帝也嘗嘗不痛快。
趙樂君一聽他要去老虎屁股上拔毛,忙把他給喊了回來,無奈瞪著他罵了一句莽夫,下刻又止不住笑了。
這真是個莽夫,仗著自己現在得了點權勢,真是要扶搖直上九萬裡,去捅破天。
楚弈心裡卻很有把握帝王不敢動他,帝王若要動他,他能保證那些武將隻會起義得更快,讓他都巴不得他們直接把帝王給反了!
左右趙樂君也有打算,還不如他添一把火。
他想著,目光不斷閃爍著。趙樂君可被他漸漸湧出戾氣的樣子驚著,就怕他下刻說要殺進宮裡,弄個弑君什麼的。
“你帶我去夜市逛逛吧。”
她突然起了主意,心想也能讓他少胡思亂想。
兩個人出現在街頭時已經換了一身裝束。
他們都換了普通百姓的裝扮,趙樂君頭發上的簪子成了一塊固定發髻的布巾,與他一同穿了素色的短褐。長長的裙子換成了寬闊的褲子,讓她走路時總是低頭看露出來的鞋麵,有種想把腳藏起來的衝動。
洛城宵禁時間晚,此時正是街上最熱鬨的時候。
趙樂君低頭看鞋麵,很快就被楚弈給拉了一把,帶到身前,有人就跟楚弈擦肩而過。
“走路看前邊。”不是他手快,她就得被人撞著了。
就這小身板,多走幾步,都得被人撞出淤青來。
她茫然地抬頭,然後望著熱鬨的四周又有些恍惚。
她不是沒有來過夜市,可都是在車上,一路走路自然有人讓開道,見到什麼小東西想要,就找侍衛買了。
這樣走在路上,倒是第一回。
新鮮是新鮮,又有點不知所措。
楚弈見她不知道在出神什麼,就牽著她往街邊走,避開中間人流急的地方。
邊上有小販,叫賣著自家的東西。
有賣梳子的,有賣自己編織的籃子的,吃食的,甚至還有賣貓狗兔子的。
她看得入神,突然間看到了個賣麵具的。
當下的麵具都是用木頭做的多,紙對普通百姓還是奢侈用品。這個麵具雕刻成了一個怒目的人麵,十分威武,難得的是還刷了顏色。
她當即走了過去,連鬆開了楚弈的手都沒有發現。
她摘下麵具,在臉上套了套,嘴角就揚起笑,拿下麵具回頭說:“你瞧這像不像你生氣的時候。”
可是一回頭,身後根本沒有他的身影。
她心裡咯噔一下,四周打量,形形色色的人讓她眼暈,仍舊是沒有他的身影。
“楚弈?”
她喊了一聲,突然身邊有嗷的一聲叫喊,嚇得她反身就是抬腳踹去。
這是從軍幾年練出來的自主保護意識。
連忙伸手擋住的楚弈臉都青了。
彆的女子被嚇到都是尖叫或者跑開,她卻是抬腳就踢,還朝重要部位踢……
被踢中,他或許就進宮給太子作伴了。
趙樂君腿被他抓住,在驚疑不定中認出他來,當即就把麵具砸他身上。
小販被嚇得連聲尖叫,就怕把他寶貝的麵具給砸爛了。
然而怕什麼來什麼,楚弈沒撈住,麵具掉地上,哢嚓一聲,還真的砸裂了。
“——你們賠錢!”
小販急得雙眼通紅。
楚弈彎腰拾起來,看了看,確實是壞了,就往身上摸錢袋子。
可是一摸,臉色更難看了。
他把趙樂君拉到身邊,低聲問:“你帶銀子了嗎?”
趙樂君一愣,銀子?
“我從來沒有帶過那東西。”說著還四周看看,想起兩人還沒有帶侍衛和使女出門。
然後兩人就大眼瞪小眼。
小販已經從他們的臉上看出端倪,一把就拽住他們警告道:“沒有銀子,我就抓你們去見官!”
……
“各位走過路過彆錯過了,來看看這位英雄表演真功夫,胸口碎大石!”
賣麵具的小販跟前隨著叫喊,攤位前很快就擠滿了人,賣藝還債的楚弈蒙著臉,落魄得生無可戀。
再後來,楚弈從老實本分的小販手裡還得了餘下的賣藝錢。
他咬牙切齒看著眼角還泛紅的趙樂君,緊緊拉著她手,走到隔壁賣女子用的頭巾簪子小攤子前,挑了一根自己眼下唯一能買得起的簪子。
樸素的木簪被他簪入發髻中。
趙樂君抬手摸了摸,在他雙眸中見到自己清晰的倒影,一股暖意就從心湖傾瀉而出,散發到四肢。
她低頭,抿著唇笑了。
——他總是儘全力把所有的都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