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也在宴客的大殿裡,可是心神不寧,就出了酒氣熏人的大殿,抬頭一看天空,發現一股濃鬱往上竄。
可是這處宮殿的侍衛仿佛沒有看見,甚至在他察覺不對焦急往外跑的時候攔阻他。
萬幸他猜對了這些人應該是授命太子,把太子的安危抬了出來,才得以跑到帝王寢宮。
此時外邊已經是一片火海,他衝進來,就看到太子失心瘋地要跟著這個狗皇帝一起死!
連雲把太子往外拖,烈火焚燒不堪支撐的梁柱突然就從兩人上空坍塌下來。
嚇得連雲忙退後一步。
火舌灼在兩人皮膚上,一陣刺疼。
而兩人的前路也被一片火光阻擋。
帝王在後麵連滾帶爬跑了出來,一把就拽住連雲:“連雲,快,朕帶你去拿解藥!然後你帶朕出去!那解藥隻要一顆了,隻要你帶朕出去,你想要什麼,朕都給你!”
在生死麵前,帝王再無威儀,不知何時嚇得老淚縱橫,好好的玄端淩亂披掛在身上。
太子聞言,紅著眼就將掐住了帝王的喉嚨,煙霧和身體的不適讓他開始咳嗽,咳得殷紅的血都從唇邊溢出也不鬆手一分。
帝王拚命掙紮,一巴掌又扇到了太子臉上,父子兩人,都宛如火中厲鬼,都拚儘全力和對方抗爭。
連雲見帝王兩眼開始外翻,真要閉過氣了,忙去將太子拉開,在他耳邊吼道:“你死了一了百了!可你想過你阿姐要如何傷心欲絕,還有懷了身孕的王司寢!萬一她肚子裡不是男孩兒,你不是就將你阿姐逼到絕境?這天下到底是誰來做主!”
太子被連雲狠狠掰開了手,為他的話怔然。
帝王軟軟跌落在地,連雲忙去給他掐人中,看著寢殿的大火,一咬牙和帝王說:“陛下,希望你說的是真的,那解藥也是真的。不然,即便我救你出去,昨日你服下的所謂的仙藥,也會要了你的性命!”
好不容易從鬼門關回來的帝王險些要昏厥過去,咳嗽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連雲居然也暗中給他下了毒,可他是看著連雲一口一口也喝了另外一碗藥……
“你、你……”帝王嗓子疼得快要裂開,聲音破風箱似的。
“陛下還是現在就帶我過去拿藥,不然我們誰也逃不走!”
連雲將帝王扶了起來,然後一手拽住太子,跟著帝王在火光包圍中跌跌撞撞去取藥。
火勢的蔓延卻比所有人都想象得快,帝王把藥放在長榻下方的暗格裡,火勢已經燒到了床腳。
連雲硬按著帝王上前,打開暗格,取出瓷瓶。
帝王將瓷瓶攥在手裡,要求連雲先帶他離開。
連雲冷笑:“起碼要讓我試試是不是真藥。”
不遠處的一根柱子在此時轟隆倒下,帶起一片瓦碎跌落,砸在眾人腳邊,讓整個寢宮都搖搖欲墜。
麵對這樣的情緊,帝王隻能去倒出來藥丸,給連雲撚下一點點藥沫。
連雲放到自己嘴裡先嘗嘗,發現無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腳踹到了帝王胸口,飛身接下那顆要滾落大火的藥。
萬萬沒想到,帝王被他一腳直接踹到了火堆上,當即啊的一聲慘叫,迅速被火燒成火人,在地上痛苦的翻滾著。
連雲快速把太子拽了過來,避開那個慘叫著還想撲向他和太子的帝王。
“阿晉!快吃!”
室內溫度過高,不吃極可能就被烤化了!
一邊說著,一邊還把藥塞到呆呆的太子手裡,然後是直接拽著他就往外跑。
不想好不容易跑到出口的那片火光前,太子突然就站定在那裡,如同生根的樹,讓連雲一下沒拽動。
連雲驚疑不定回頭,在這一瞬間,太子居然抬手快速捂了他口鼻,他下意識是要呼吸,他剛才嘗過的藥丸就順著動作滾入嘴裡,化作一股清涼又苦澀的味道。
他睜大了眼,一把甩開太子的手,然而張嘴什麼都沒有了,那顆藥已經化了。
太子站在火影裡,眉宇舒朗,朝他微笑,:“阿兄快走吧,我左右是無幾日可活的人。王司寢肚子裡的孩子,即便不是男兒,也必須會成為男兒。我現在走了,就會讓霍廷帶著恒王有清君側的借口,讓他們由反臣成了忠臣,即便剿滅了霍廷一眾,也掩不住眾人悠悠之口。以後史書上如何寫我不要緊,可是會讓我阿姐也背上被世人唾罵的名聲,那她要如何教導我的孩兒成為明君。我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你替我給阿姐說一聲,今日是我最快活的一日。”
“阿晉!”
連雲要去拽他,卻見他轉身就往火裡再撲去,太子的袖袍滑過他指間……
帝王寢宮烈火衝天,宛如火龍騰飛,經過連雲提醒的侍衛們果然發現太子還沒有出來,紛紛大喊著救火。這般大的動靜終於引得了宮裡赴宴的眾人注意。
有人飛快跑出殿宇,仰頭看到滾滾濃煙,目瞪口呆。
霍廷推開幾個礙事的大臣,見到那火光的時候,判斷出位置,眼神一冷,悄然擠出人群。
一道紅色煙霧也在此時升天,見到的眾人不明所以,皆對那與濃煙行成強烈對比的紅色指指點點。
洛宮內驟然就響起如同雷電擊落在大地中的震動聲。
咚、咚、咚……一聲接一聲。
快步往帝王寢殿去的太尉和大將軍聽到聲音都停下腳步,朝宮門處望去。
這是有人要逼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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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樂君昏昏沉沉,仿佛自己是飄蕩在湖麵上的一片落葉,無根無依,浮浮沉沉。
她在難受中終於忍不住,偏頭張嘴嘔出一口水。
“將軍,公主馬上就能醒過來。”
她模模糊糊聽到了有人喊將軍,而此時,她感覺到自己是被人抱在懷裡,那人還輕輕給她拍著背。
懷抱很熟悉,圍攏在她身邊的氣息也無比熟悉,讓她感到了安心。
她就任人抱著,緩了一會,覺得眩暈感過去,才慢慢睜開眼。
楚弈見靠著自己的女子睜眼,長長出了一口濁氣,低頭在她眉心印下一吻。
趙樂君看清那張輪廓分明的臉龐,低聲喊楚弈:“有人在車裡的香動了手腳。”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摟著她,溫聲安撫。
她神思還是有些混亂的,茫然抬著眼看他說:“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楚弈低頭望著她,不知道要怎麼說他根本沒有離開洛城的事,而且和太子約定在傍晚的時間快到了,他現在還不能說。
正是此際,有人慌亂跑進來,跟楚弈稟報:“將軍!皇城不知何故這會已經冒出滾滾濃煙!”
想著怎麼遮掩的楚弈臉上愕然,下刻厲聲道:“可真?!”
他從胸膛透出的聲音震動在趙樂君耳膜上,讓她神思又清晰了一些,當即張嘴問:“皇城?我不是去皇宮的嗎?這裡是哪裡?”
楚弈在她連問中,手一抖,壓著不安將她緩緩放回榻上,然後站起來示意那個報信的跟他出去。
他心頭狂跳,已經猜想到了。
——太子可能出事了!
太子堅持不讓他在宮內,說是讓自己帶著姬家這些士兵包抄不讓一個逆黨離開,這個做法太子安危實在難確保,但是太子拿趙樂君說服了他。他必須要把趙樂君和王司寢在外安置好,才沒有後顧之憂,也能用這個機會搞明白趙樂君身邊的內鬼究竟是誰。
可太子卻在這個時候發出了濃煙的信號。
楚弈腦海裡已經閃過一個讓他駭然的想法。
——太子也算計了自己!
楚弈快步往外走,趙樂君卻是掙紮著從床榻上下來,跌跌撞撞去拽住了楚弈,眼中有著害怕的神色:“你說你都知道……你都知道什麼,皇城走水了?那……太子呢?”
楚弈回頭去看臉色蒼白的趙樂君,自己臉上的血色同樣褪去。
他閉了閉眼,不能再瞞:“我沒有離開洛城,太子讓我把你和王司寢安置好,然後再跟他裡應外合,帶姬家的精兵去圍剿已經準備逼宮的霍廷,恒王……在霍廷手上。”
趙樂君心頭狠狠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