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家這是早已經讓洛城的駐軍投向太子陣營了嗎?
他一身冷汗未乾,再度又冒了出來。
霍廷眾人看著黑壓壓的一片士兵,臉色幾變,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他們當然也認得楚弈,更加認得洛城駐軍和姬家軍。
問題是楚弈不是已經被那人說騙離開了,為什麼還會出現在洛城內。
劉秉手腳都在發抖,突然想起一直沒有見到一個人,他問:“你們見到長公主進宮嗎?”
霍廷呼吸一滯,看著逼近的楚弈,咽了口唾沫。
他們從頭到尾就沒有想起一個女子來!
“魏衝!他……騙了我們?!”
霍廷咬牙。
然而他們反映過來已經晚了,楚弈領著大軍已經在箭雨後如猛獸朝他們撲來。
方才的霍廷一眾是彙入這皇城的溪流,而楚弈領的士兵就是滔滔巨浪!
以強悍不可催之勢,將那股細小的溪流直接分散,讓他們都淹沒在巨浪之中。
濃鬱的血腥氣在這皇城中彌漫,宮殿燃燒的大火掀起陣陣濃煙,灰燼洋洋灑灑,沾了是所以人一身。
楚弈在士兵把霍廷幾人悉數綁來的時候,連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而是拖著滴血的劍,一步一步朝那快被燒成空架子的帝王寢宮。
他眼底腥紅,路過太尉的時候,他問:“太子是不是在裡麵。”
聲音暗啞、壓抑。
太尉沉默地點了點,在他停頓下來的時候才緩緩把知道的經過說來。
太子確實進了帝王寢宮,然後就著火了,再之後就是霍廷一眾來到此地。
太尉把這些都當做了是霍廷的逼宮,楚弈卻真正明白了太子所為。
太子殺了帝王,跟帝王一起葬身火海,不願意讓弑父的名聲連累他的阿姐,然後把這個皇朝都交到她手上。
王司寢有孕,那就是趙樂君替為攝政的機會。
武將反叛,趙樂君就有收回武將手中兵權的借口,誰人不從,皆可用謀逆一罪鎮壓。
至於世家,沒有兵權的世家在這次震蕩之後,也隻能仰息趙樂君,全憑她一決生死。
他在此時也終於明白太子篤定跟他說的,王司寢一定會誕下皇長孫。不管王司寢誕下的是不是皇長孫,這個時候他和趙樂君都必須讓他是!即便是個女孩兒,那個女孩兒也會在趙樂君的扶持下,姬家的扶持下,站到權力最中心。
楚弈站在台階上,灼熱的空氣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站立了許久,知道有人來稟,宮中已經清肅,但是沒有發現魏衝。
——那個潛伏在趙樂君身邊的反叛者!
早在上回魏衝和他一起奚落陳家人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試探。直到母親失蹤,逼迫他離開洛城時,他才確認究竟是誰潛伏在趙樂君身邊。
可是他不敢貿然行動,也不能當即把趙樂君帶走,那樣會讓太子功虧一簣。所以他明麵是出了洛城,但是後來通過竇正旭再度潛伏回公主府,一直到趙樂君出府進宮赴宴,他才找到機會把人帶到安全的地方。
魏衝果然也怕驚得太子,選擇在趙樂君進宮的路上準備先把人攔截下來,所以趙樂君會中了迷魂香,那就是魏衝設下的。
他和太子都不明白魏衝何故和霍廷他們狼狽為奸,唯有布下這圍剿的計劃。
如今,魏衝還是逃離這皇城。
他閉了閉眼,定定看著那逐漸熄滅的火光,吩咐道:“請長公主進宮主持事務……”
可才說了一句,就又轉身。
“還是我去護長公主進宮,太尉,如今宮中占時要你主持一下,懷著太子孩兒的王司寢亦會隨長公主進宮來。”
**
趙樂君再踏入這皇宮時候。
帝王宮殿前的地麵血跡還未能清洗乾淨,血腥氣衝入呼吸中,讓她幾欲作嘔。
她一路走得趔趄,楚弈在邊上小心翼翼攙扶著她。
趙樂君走至那已經完全被撲滅火星的宮殿前,看著大火過後的滿目瘡痍,心頭那股悲痛再度湧起,讓她雙眼赤紅。
在那泛紅的雙眼中,卻沒有眼淚。
她隻能張著嘴,顫抖的喊了聲阿弟。
悲痛到極點,反倒讓她哭不出來。
楚弈扶著她,心中有愧疚有後悔還有一絲絲對太子的怨,交織在一起,讓他百感交集。
“嘉寧,大臣和藩王們都還在等你。”
他忍著所有的情緒,溫聲提醒她。
她哀哀看著那已經燒毀的宮殿,淒涼一笑,伸手慢慢去把他扶著自己的手給掰開。
楚弈視線定定看著她發白的指尖,沉默地收回手。
太子身死,她心裡對自己有怨也是正常的……且先讓她先緩緩情緒吧。
趙樂君撇開楚弈的手後,將脊背挺得筆直,興許是濃煙和血腥味,讓她肚腹不太舒服。她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暗暗忍著一步一步拾階而下。
她現在沒有時間傷悲,正如楚弈說的,這是太子為拚了命換來的最好局麵。
她不能讓他最後的心願付之一炬。
楚弈望著她倔強的背影,心如刀割,卻隻能如同影子一樣,跟護在她身後。
大殿裡早早沒有了聲樂,群臣肅穆,藩王們你看我,我看你,麵麵相覷。
那道纖細的身影緩緩出現在他們視線中,這個在年幼的時候就與姬家鎮守國土的女子,雍容、威嚴,那麼慢慢一步走來,有讓人不敢直視的威儀。
太尉領頭見禮,一時間,高呼長公主萬福的聲音回蕩在大殿內。
**
“信給送進去了嗎?”
一位玄衣公子立在一處山崗上,遙望那連輪廓都看不見的皇城方向。
他身邊的一位護衛拱手回已經送過去了。
他低頭微微一笑,大步踏入簡單的一架牛車,裡麵一位少年正低低咳嗽著,而他身邊還有一位昏迷不醒的青年公子。
那少年見到他進來,冷冷與他相視,心中惱恨不已。
自己最害怕被人挾製在手,結果躲過了霍廷,卻沒能逃脫魏衝,被硬生生從鬼門關給拉了回來!
可如今再悔也晚了,太子在咳嗽中緩了口氣才開口說道:“魏衝,我阿姐待你不薄,你何故恩將仇報。”
這正是在連雲和太子險些葬身帝王宮裡現身救人的魏衝。
被再度質問,魏衝仍舊是笑,挑著眉說:“你胡說,我明明是幫了你和你阿姐達成心願,霍廷他們可是被我坑慘了。”
太子眼神依舊冰冷。
魏衝這才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好吧,我是要吞了霍廷和劉秉的兵,但我也沒想害你阿姐啊……我這不是跟你求娶你阿姐來著嗎?你阿姐一個人,可以化解我們兩姓間的血仇,太子覺得不好嗎?或者我現在開始稱呼你為陛下?!”
太子被他的無賴氣得渾身都在抖,冷聲說:“那是我父皇犯下的錯,你不能轉嫁到我阿姐身上!”
說罷,又一陣氣血翻湧,咳嗽不止。
“那是我禾氏千條人命……”魏衝突然悠悠一歎,“你趙氏總該是要負責的。”
旋即看著太子就又笑了,不知道她收到信之後,是多歡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