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登基後的第二年, 胡人來勢洶洶, 趙國版圖內的北地丟失, 武帝命姬家領著大軍奪回北地。
激烈的戰爭持續了三年,朝廷倍感壓力, 軍餉拖延, 讓本就艱苦的姬家雪上加霜。
最終, 姬家軍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將丟失的北地搶回一半,將胡人趕到了邊城出。
胡人此時內部分裂, 分成了南北兩部, 正好緩解了姬家軍的壓力, 兩方暫時停戰,姬老太爺受召回朝。
這年趙樂君十一歲,聽到外祖父歸來,匆忙到父皇宮裡, 想見見外祖父。
她的舅舅們相繼戰死,她每每想起來都難過得抹眼淚,外祖父心中的悲痛可想而知。
帝王宮裡的宮人見她過來, 說正跟大將軍說話, 就讓她從後邊進了殿。
父皇疼愛他們姐弟,平時召見大臣的時候,她隻要過來, 都會像隻小老鼠似的先從後殿偷偷溜進來。
父皇也從不會責怪, 反倒會抱著她笑鬨抓了隻大老鼠。
今日一如既往, 她溜進了後殿,前頭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外祖父!
她認出聲音,壓抑不住歡喜,就貓著腰跑到落地罩後頭,想先看看外祖父。
她穿著繁複的宮裝,鬢邊金玉相叩,發出動靜。她嚇得忙捂住,等到耳邊清脆聲響消失才再探頭。
“——朕要你姬家何用!”
帝王淩厲的聲音穿透了整個大殿,亦穿透了趙樂君的耳膜,嚇得她險些尖叫出聲,一顆心劇烈跳動。
“父皇,北地不是外祖父丟的!”
趙樂君在帝王雷霆的暴怒中大喊,躺在床榻上的身子也如彈簧一般坐起。
她坐起來後茫然向四周看了看,入目是簡單的陳設,泛黃的營帳布被風吹得鼓起一片,寒風呼嘯仿佛就在耳邊。
……她又夢到兩年前的事情。
姬家在那一年開始敗落,她在那一年發現父皇並不是那麼喜歡他們姐弟,而在父皇嗬斥外祖父那一日,她也徹底告彆了無憂的日子。
“公主又夢魘了?”
一個使女從屏風後來,臉上寫滿擔憂。
趙樂君抬手揉了揉漲疼的太陽穴,摸到一額冷汗。
她閉上眼,長長出一口氣說道:“無事,什麼時辰了。”
使女頓了頓道:“方才聽到老將軍回營的動靜,應該是申初了。”
每日這個時辰都是姬老太爺巡防回來。
趙樂君扯開被子下榻。
使女連忙幫她把鞋穿上,又到一邊將她的厚襖取過來,幫她更衣。
使女還想幫她挽發,卻見到少女直接用束帶隨便把長發綁在腦後,急匆匆走出營帳。
外邊還在下著雪,趙樂君出門就被寒風吹得哆嗦,鵝毛一般的雪片砸在臉上,刺骨的涼。
“公主,鬥篷!”
使女抱著鬥篷跟出來,替她穿上。
她風寒剛好,誰也不敢讓她再受涼。
大紅鬥篷把嬌小的身形罩得嚴嚴實實,趙樂君一步一步朝外祖父的營帳去,腳下的木屐踩得雪地嘎吱作響。
看著雪在腳下陷下去,露出下方發黑的淤泥。不知為何,她突然得了趣一般,腳步越發地重,每一步都用儘力氣,將雪和汙泥踩踏得不分彼此。
如今趙國就跟她腳下的雪地一般,金絮其外,敗絮其中。
不,何止是敗,那些要她和弟弟還有外祖父命的人,比雪下的汙泥都不堪!
跟上來的使女望著自家公主泄憤一般的動作,低頭噤聲。
很快姬老太爺的主帳就在眼前,趙樂君這才收起臉上的冷漠,嘴角一揚,露出個淺淺的笑。俏麗的樣子,一派無憂無慮。
她在外祖父跟前都是這個樣子,她不想叫老人再分心來過多擔憂自己。
“見過長公主,老將軍不再屋內。”
守門的士兵見到她過來,一拱手道。
趙樂君就收回繼續往前走的腳步:“外祖父不是回來了嗎?”
士兵回道:“是回來了軍營,不久前有人來稟,說是來個少年求見,驚動老將軍,他到前邊去了。”
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