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樓早就猜到蕊蕊的死不簡單,沒想到還有這麼一段往事。按照梅老太太的說法,李哲民是蕊蕊去世後一年才娶的那位護士。可實際上,他在妻子懷孕期間就出軌了,還被妻子撞見,這件事梅老太太到底是不知情,還是刻意隱瞞,得問過梅老太太才能確定。
“李哲民早就該死了!要不是看在孩子還太小的份上,蕊蕊走的時候我就該殺了他!”
劉宇明情緒激動,雙拳緊握,手指幾乎要掐進掌心裡,顯然對李哲民深惡痛絕。
他表麵上跟李哲民交好,很大可能是為了多關心蕊蕊留下來的獨子。他結婚的時間,是在蕊蕊去世幾年之後,可見,這男人其實很深情,過了好幾年才走出來,被溫柔追求他的妻子所打動。
虞寒江沒有急著問話,等他說完這一切,才低聲道:“蕊蕊父親的死,有沒有異常?”
劉宇明深吸口氣穩了穩情緒,道:“林總是得了骨癌,全身多處轉移,我們公司的人在他臨終前去看過他,他被送去重症監護室,支撐了一個月,最後沒搶救過來才走的。”
看來,蕊蕊父親的死是正常的病逝。蕊蕊的死很可能就是李哲民動的手腳。
當時他已經出軌,蕊蕊一旦離婚他就沒法掌握公司,因為,林總是把公司留給女兒的,從法律上來說,這是“贈與”的財產,父母單獨贈與子女的財產,不算是夫妻共同財產,離婚時可以申請不分割,加上李哲民出軌,算婚內過失,他會一分錢都分不到。
蕊蕊一離婚,他就什麼都沒了。於是,他偷偷的、或者強迫地給她吃了過量的安眠藥,再賴給抑鬱症,說她是抑鬱自殺。隻要蕊蕊一死,作為配偶的他就是財產繼承人。
肖樓一邊做筆錄,心底一陣惡寒。
這個李哲民,真的是為了錢毫無人性!
虞寒江問道:“這件事,你跟李默說起過嗎?”
劉宇明立刻搖頭:“沒有,我不想讓小默痛苦,親爸殺了親媽,換成任何人都很難接受!”
虞寒江表示理解,繼續問:“在你看來,李默是個什麼樣的人?”
劉宇明道:“小默是個特彆懂事、優秀的孩子,從小就很獨立,跟他爸媽也不怎麼親。他十六歲離家去讀書,李哲民除了按時給他打錢,彆的什麼都不管,因為李哲民跟第二任老婆生了個兒子,他更疼小兒子。沒想到大兒子那麼厲害,畢業接手公司後短短一年市值翻了一倍,他發現大兒子頭腦好、很會做生意,態度這才變了,逢人就誇李默有出息。”
虞寒江抓住一點關鍵,道:“李默現在還不是公司的實際掌權人嗎?”
劉宇明道:“小默隻是執行總裁,董事長還是老李,股權都在李哲民手裡。我覺得老李是做賊心虛,兒子這麼優秀,但蕊蕊很可能是他逼死的,他心裡怕啊!萬一兒子知道真相怎麼辦?所以,老李名義上退休,讓兒子幫忙管理公司,說是鍛煉。可實權一直不肯轉交,我估計,他是在等小兒子大學畢業之後,把公司交給小兒子。”
劉宇明交代完這些,虞寒江就放他回去了。
虞寒江並沒有繼續問劉宇明昨晚見到的人是誰。有時候,答案不一定需要親口說出來,從他的表情就可以判斷——他昨晚在洗手間附近,遇見的就是舒萍。
虞寒江緊跟著提審鄭衛國:“你淩晨三點四十是不是醒來過?”
這個嗜賭成性的老人目光忐忑,坐立不安,顯然是連續兩次的提審讓他精神有些恍惚,他倒是沒怎麼掙紮,很快就交代了:“有、有醒過一次。”
虞寒江:“是偷了借條,準備去洗手間銷毀證據嗎?”
鄭衛國瞪大眼睛,差點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
他硬是把話給吞回去,咬了咬牙,說:“我、我承認我是偷了借條,這個,偷借條的罪,應該不會太嚴重吧?欠老李的錢,我又沒說不還啊!我隻是拿借條過來看看,不小心……”
虞寒江:“不小心吃進了嘴裡?”
鄭衛國的臉色無比尷尬,似乎也覺得自己這個理由太過扯淡。
虞寒江道:“偷借條的罪,比殺人和包庇要輕,所以你最好老實交代。”
鄭衛國立刻交代了:“好好好,我一定據實交代!”他怕自己交代晚了似的,語速飛快地說道:“淩晨三點多劉宇明舉著燈去洗手間,我看老李睡得很死,就偷偷把口袋裡的借條拿走。劉宇明回來之後,很快也睡著了。大概過了十幾分鐘吧,等他們三個睡熟,我去洗手間想把借條衝走,結果走到附近,對麵一個洗手間突然開了門,我怕被發現趕忙轉身回屋。”
虞寒江看向肖樓,正在做紀錄的肖樓也抬起頭,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推理完全正確,看來,他們距離真相已經越來越接近了。
虞寒江道:“看見那個人是誰了嗎?”
鄭衛國信誓旦旦地道:“雖然沒看清,但我知道,那個人肯定是舒萍!”
虞寒江挑眉:“為什麼確定?”
鄭衛國道:“舒萍很愛打扮,一大把年紀了還穿得那麼漂亮。我們整個團的老太太都穿平底鞋,就她穿高跟鞋……我借著洗手間門口的光看見了她的影子,是穿著高跟鞋的!”
虞寒江道:“為什麼不會是其他房間穿高跟鞋的女士呢?”
鄭衛國神秘兮兮地道:“因為她出來沒多久,我就聽見隔壁梅老太太也起夜了,梅姐有哮喘,呼吸聲和咳嗽聲都很容易分辨,她走到大概4號房間的位置,跟舒萍正好撞上,我聽見她們兩個在聊天,具體聊什麼不知道,但兩個人肯定是認識的。”
認識梅老太太,並且穿著高跟鞋的,隻有舒萍。
這次審問讓淩晨的時間線全部串了起來。
3:10梅老太太上洗手間;3:30劉宇明去洗手間遇到舒萍,舒萍躲去廁所不小心碰到垃圾桶,劉宇明察覺到對方是誰,為了給她打掩護,故意混淆時間線並且編造自己去垃圾桶翻手表的借口。
3:40鄭衛國去銷毀借條,湊巧發現從洗手間出來的舒萍後立刻折返,緊跟著,梅老太太上廁所,和舒萍在走廊裡相遇,兩人有過短暫的交流。
最後的凶手,一定在梅老太太和舒萍當中。
虞寒江剛要提審這兩位嫌疑人,結果,鄭衛國剛從辦公室出去,梅老太太就主動走了進來。
她一邊捂著胸口咳嗽,一邊神色鎮定地說:“你們不用再問小萍了——李哲民,是我殺的。”
虞寒江:“……”
肖樓:“……”
七十多歲的老人,頭發全白、彎腰駝背,滿臉都是歲月留下的皺紋。
她看上去極為蒼老,腳步蹣跚,走路時搖搖欲墜,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倒下。
但是這一刻,老人的眼睛卻格外清明,她緩緩道:“李哲民是我招進公司的。當年一起麵試的幾個人,給他的評分都不高,我覺得這小夥子嘴巴甜、有上進心,可以招進來培養,在我的堅持下,公司最終才錄用了他。”
她用乾枯的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滿臉懊悔地說:“一切的根源都在我,如果不是我的堅持,他不會進公司,蕊蕊就不會死,宇明和蕊蕊會是一對幸福的伴侶……大鵬也不會被搶走經理的職位,他可以靠努力和業績過上好日子……小萍也不會嫁給家暴的人渣,她那麼漂亮,一定能找到一個優秀的男人……”
梅老太太捂著胸口劇烈地咳嗽起來,咳了幾秒後,她才冷靜地說:“一切的根源在我。李哲民害了這麼多人,大家都想讓他死,不如讓我這個老婆子來動手,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啦……”
凶手主動認罪,這變故讓虞寒江和肖樓都猝不及防。
可是,老太太神色認真,並不像是說謊。
她從隨身口袋裡拿出一個用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包,裡麵是一張照片。
照片裡的女孩兒,容貌清秀,笑容燦爛,清澈明亮的眼睛像是能發光。
梅老太太看著照片,神色溫柔地說:“這是蕊蕊,李哲民好像早就忘了,今天……是蕊蕊的忌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