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2 / 2)

梅老太太又開始劇烈地咳嗽,肖樓伸出手,輕輕幫老太太拍了拍脊背,柔聲說道:“阿姨,所以您是覺得,舒萍這麼多年不容易,想替舒萍頂罪嗎?”

梅老太太搖了搖頭:“胰島素確實是我打進去的,真要說的話,我就是凶手。”

虞寒江微微皺眉:“也就是說,淩晨三點四十,您上廁所的時候發現舒萍要殺李哲民,所以從她手中搶過了凶器,親自動手,好讓她不犯下殺人的重罪?”

梅老太太立刻嚴肅地糾正:“舒萍隻是把注射器和胰島素交給我,她沒有殺李哲民,你們彆胡說!是我找她要來胰島素,親自打進李哲民的身體裡的。這件事,劉宇明也可以作證。”

如果這話是真,舒萍隻能算間接提供作案工具,隻要她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梅老太太會動手殺人,以為對方借胰島素隻是自用,那麼從法律上,她就可以洗清罪責。

梅老太太,這是下定決心要承擔一切了。

果然,老太太笑著說道:“為了李哲民這樣的人渣,賠上自己的命,不值得,讓我來就好了,反正老婆子也活不了多久,我還想早點去看看蕊蕊。”

肖樓忍耐著心酸,輕聲問道:“您說自己活不了多久……是診斷出什麼絕症了嗎?”

虞寒江一怔,這個細節他倒是忽略了,還以為老太太所謂的活不了多久,是指自己年紀大。

梅老太太有些意外地看了肖樓一眼,點頭道:“沒錯,我已經是骨癌晚期,跟蕊蕊她爸爸一個病,活不過半年。當初,是我堅持把李哲民招進公司的……唉,大概這就是報應。”

肖樓心情複雜,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虞寒江也沉默下來,他見過很多凶手,可是,麵對這位骨癌晚期的、七十多歲的老太太,他卻沒辦法繼續冷漠地逼問對方是不是頂罪——她就是要頂罪,那又如何?確實是她動的手,從證據、道義、法律,各方麵來講,梅老太太都是直接導致李哲民死亡的人。

她的生命隻剩下半年,一晃眼就沒了。

她最後能做的,大概就是替舒萍帶走李哲民這個人渣。

***

肖樓親自將梅老太太送出辦公室,老人家一邊走、一邊咳嗽,腳步蹣跚,目光卻很堅定。

她走到3號房間時,舒萍從屋裡出來,紅著眼睛輕輕抱住了她。

梅老太太笑眯眯地拍了拍舒萍的肩膀,湊到舒萍的耳邊,道:“小萍,你要想清楚,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彆忘了,你還有個女兒在等著你照顧,你的女兒那麼優秀,她不會希望,自己的母親變成一個殺人犯。”

舒萍哽咽著點點頭,轉身看向虞寒江和肖樓時,這位精致漂亮的女人,臉上已經恢複了平靜,她緩緩說道:“最後要調查的,就剩我了吧?”

肖樓帶著她轉身來到辦公室。

這次的審問,舒萍出奇地配合,虞寒江都沒開口,她就主動交代道:“對不起,我之前騙了你們。事實上我從來沒把女兒介紹給李哲民的兒子,是他兒子主動追我家曉萌的。”

虞寒江低聲道:“今天淩晨發生的事,再詳細說一說吧。”

舒萍深吸口氣,冷靜地說:“三點十分我起床去廁所,我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發現一隻耳釘不見了,我想起來好像是晚上在餐廳吃飯的時候丟的,我就去餐廳找,可惜餐廳太黑,找很久都沒找到,我就回去6號車廂。大概三點半左右,劉宇明帶著燈去洗手間,我當時在他對麵的洗手間裡。”

“因為吃壞肚子,我在洗手間待了大概十分鐘,出來的時候我在走廊碰見正好起夜的梅姐。她讓我把買好的胰島素和注射器交給她,我就給她了。”

“她轉身回屋,我發現2號房間的門開著,就想著偷掉李哲民的胰島素教訓他一下,於是我取下他的包,把他的胰島素筆給偷走。再之後發生了什麼,我都不清楚。”

顯然,梅老太太和舒萍,淩晨的時候已經串好了口供。

半夜起來偷胰島素這個理由太牽強,但如果她跟梅老太太都咬死這一點,警察也拿她沒辦法。事實上,虞寒江和肖樓的推論更加合理——舒萍淩晨起來作案,遇到梅老太太,心虛躲去餐廳;緊跟著遇見劉宇明,擔心被發現躲去廁所;第三次她終於沒躲掉,跟梅老太太撞個正著。

於是,梅老太太搶過她手裡的注射器和胰島素,親自動手。

舒萍有周密的作案計劃,使用注射器肯定不會留下自己的指紋。她完全可以說,交給老太太的,是沒有拆封過的新的注射器。

注射器上,最後隻能檢測出梅老太太的指紋。

梅老太太自首。動機充分、過程清晰、證據充足,還有好幾個時間證人——這個案子的凶手,隻有梅老太太,也隻能是梅老太太。

肖樓想起了她說的那幾句話。

——為了一個人渣,搭上自己的命,不值得。

——所以就讓我動手好了。

——你的女兒那麼優秀,她不會希望自己的母親是個殺人犯。

梅老太太,梅若華,曾經的公司人事主管,當年在其他麵試官打分並不高的情況下,她將李哲民招進公司,因為她覺得李哲民口才好、有上進心,是個值得培養的年輕人。

沒想到,李哲民的口才好其實是油嘴滑舌。

李哲民的上進心,其實是為了往上爬、不擇手段的決心。

梅老太太一直很內疚,直到這次旅行。

她被診斷出了骨癌晚期,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活了。

在死之前,她決定親手殺死李哲民。

李哲民這個禍害,最初就是由她帶來的。最後,也由她負責把這個人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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