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亂世烽煙-17】
聽虞寒江說死者就是林少泊, 王爺的嘴角微微一抽,眉頭瞬間擰成了“川”字。雖然林家大少爺在林家並不是最受寵的一個兒子,可人居然死在王府, 這要如何跟林家的人交代?
王爺沉著臉看向身旁的護衛, 低聲嗬斥:“昨晚讓你們仔細搜查王府, 你們沒搜這裡嗎?!”
漆黑一片的夜裡,池塘中又開滿荷花,在荷葉的遮擋下漂著具屍體確實很難引人注意。護衛也很冤枉, 小聲解釋道:“屬下在池塘附近搜過,但沒有進池塘裡麵打撈,天太黑,看不見池中漂著屍體……沒、沒想到林少爺會失足落水!”
就在這時, 眾人耳邊突然響起個溫和的聲音:“林少爺並不是失足落水。”
這聲音似乎來自虞夫人?
眾人愣了愣,齊齊回頭——屍體被泡得浮腫, 一看就讓人惡心。虞夫人居然一點都不介意,隻見“她”神色平靜地蹲在屍體旁邊,指著屍體說道:“林少爺同樣死於謀殺,死因卻不是溺水。”
虞寒江聽到這裡,也走過去蹲在肖樓身邊, 仔細觀察屍體上的痕跡。
肖樓指著屍體手裡緊緊攥住的衣服碎片, 以及頸部的淤青, 輕聲道:“你看,他頸部的痕跡雖然被水泡得浮腫, 但能依稀分辨出手指印,凶手應該是從身後突然襲擊他, 用力掐住了他的脖子,他掙紮時撕破凶手的衣袖, 手裡緊緊抓著的這塊布料,很可能就屬於凶手。”
虞寒江從屍體的手中把布料扯出來仔細看了看,皺著眉把布料遞給龍森,問:“這布料來自哪裡,能確定嗎?”
龍森接過來,跟自己身上的衣服仔細對比一番,道:“應該是護衛的衣服,王府護衛就是穿這種藏青色衣服,統一訂製,很好辨認。”
虞寒江看向肖樓:“夫人認為,林少泊是被人掐死之後,才丟進池塘的?”
肖樓點頭道:“沒錯。如果是失足落水,他落水後會掙紮,那麼他的手指甲裡應該會有水草、泥沙等池塘裡的東西,口鼻中大量湧入池水,也會出現泡沫和泥沙。”
肖樓將屍體側翻,道:“他的口鼻中並沒有泡沫和泥沙。”接著又挑開屍體的衣服,指著屍體身上的肌肉說:“另外,由於水溫比人體溫度要低,他落水後全身的肌肉受冷抽搐,屍體的僵硬程度會比較明顯,屍斑一般呈淡粉色或暗紅色——可他的屍體並不符合溺水而亡的特征。”
肖樓篤定地道:“他落水後沒有掙紮過,說明他落水的那一刻就已經死了。從屍體腐爛的程度看,林少爺的死亡時間也在昨天下午酉時左右,和大小姐的死亡時間十分接近。”
周圍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肖樓。沒想到這位虞夫人對著屍體居然麵不改色,還分許出了這麼多道理。如果虞夫人所說是真,那麼,林少爺也是在王府被人謀害的——王府一天之內死了兩個人?說明王府潛伏著一位非常可怕的凶手!
想到這一點,下人們的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
虞寒江伸出手,輕扶著肖樓站了起來,走到王爺麵前道:“我夫人剛才的話,王爺應該也聽到了,從驗屍的結果來看,林少泊是被人掐死後丟進了池塘裡,他死亡的時間和大小姐被毒殺的時間非常接近,不知王爺對此有何高見?”
王爺的眉頭微微一皺:“虞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虞寒江看向王爺,坦然說道:“王府內有人肆意行凶,連續殺害大小姐和林少爺,凶手自然不會無緣無故地殺死這兩人,凶手的殺人動機會是什麼呢?”他刻意壓低了聲音,意有所指地道:“會不會是因為,大小姐和林少爺,無意中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事,被人給滅口?”
王爺仔細想了想,隨即點頭道:“大人說得有理。”他回頭看向龍森:“龍護衛,立刻把所有人叫到前院,本王倒要問問看,昨天下午酉時王府的人都在哪裡,在做些什麼!”
虞寒江和肖樓對視一眼。
這位王爺,事到如今還如此鎮定,要麼是真的很無辜,要麼就是演技太過精湛。虞寒江剛才那句話其實是在試探,結果王爺居然無動於衷。
很快,王府眾人齊聚大堂,虞寒江再次逐一審問。
大部分護衛昨天下午都在前院忙碌,廚房裡的一批人可以互相作證,侍女們在布置宴會現場,昨天留在後院的人屈指可數。
虞寒江將沒有不在場證明的人,叫去偏廳,重點盤問了一遍。
有個侍女歪著頭仔細一想,突然說道:“對了,昨天下午我跟彩月回後院拿東西,路過荷花池的時候聽見遠處傳來聲響,好像有什麼東西掉進了水裡,我們尋聲去看,池塘裡什麼都沒有,倒是見到秦護衛急匆匆地走過去。”
彩月也證實了這一點,說昨天下午在後院見到過護衛秦瑞,時間也正好是酉時左右。
護衛不能隨意出入王府後院——因為護衛都是男性,後院住的全是女眷,男女有彆,為了避嫌,通常護衛們是不會主動去後院給自己惹麻煩的,除非接到命令,否則私闖後院可是重罪。
虞寒江問王爺:“昨日酉時,王爺是不是派一位叫秦瑞的護衛去過後院?”
八王爺立刻否認:“沒有。昨日王府的保衛任務是由龍護衛負責,虞大人可以問他。“
龍森聽到後也搖了搖頭:“屬下沒讓秦瑞去過後院。昨天下午來王府的賓客太多,我們一直在前院巡查,為免客人們誤入後院影響到夫人小姐,後院的門一直有人看守。”
虞寒江把負責看守的兩人叫來,兩人都表示:“沒見過秦護衛。”
既然看門護衛沒見過他,那秦瑞是怎麼進入後院的?
龍森緊跟著說道:“我沒記錯的話,秦瑞會輕功,而且武藝高強,不走正門,直接翻牆過去也不是什麼難事。”
聽到這句話,王爺的臉色猛然一沉。
虞寒江也皺著眉思索起來——護衛偷偷翻牆去後院,這可不簡單。
後院全是女眷,莫非,王府的某位夫人或者小姐跟這個秦瑞私通?!
三位夫人中,芸夫人跟大廚核對晚宴菜單,很多人都可以給她作證,她的不在場證明是最有說服力的;晴夫人在家裡監督下人們打掃院子,好幾個侍女、小廝都可以作證。
唯獨韓夫人——她說昨天下午一直在屋內睡覺,隻有兩個貼身侍婢證明。
小雪、小霜這兩個侍婢是她從娘家帶來的,從小伺候她長大,對她忠心耿耿,她讓侍婢說什麼侍婢就會說什麼,貼身侍婢是有可能做偽證的,所以她的不在場證明並沒有說服力。
韓夫人體弱,又生著病,沒力氣殺死大小姐——可如果她和護衛私通呢?
武藝高強的護衛動手,自然乾脆利落。
而且韓夫人是四小姐母親,之前就聽聞韓夫人會醫術。要是她和護衛私通,被人發現,她就有了殺人滅口的動機。偷偷給大小姐下毒,再由護衛解決目睹這一切的林少爺,倒也說得通。
虞寒江和肖樓對視一眼,低聲道:“傳秦瑞過來。”
秦瑞很快就進入審訊的偏廳。
這位侍衛身材高大,容貌英俊,確實是一表人才。
他看上去也就二十五歲左右的年紀,腰間帶一把佩劍,是整個王府的護衛中最帥的一位。他換了一身非常乾淨的新衣,不知道是不是舊衣服被人撕掉了一塊。
虞寒江直接問道:“秦護衛,昨天下午酉時,你為什麼去後院?”
秦瑞的臉色微微一變,低聲解釋道:“屬下聽見後院有響動,看見一個人影翻牆而過,擔心是刺客,會危害夫人、小姐們的安全,所以前去調查。”
虞寒江冷冷地盯著他的眼睛:“發現刺客,為什麼不向王爺彙報?”
秦瑞道:“當時情況緊急,那人已經進了後院,屬下根本來不及彙報。”
虞寒江道:“昨晚詢問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說這件事?”
秦瑞的手輕輕攥緊:“屬下擔心引起誤會,就沒跟大人說。”
虞寒江道:“為什麼換了一身新衣?你的舊衣服去哪了?”
秦瑞神色尷尬,解釋道:“昨天追蹤時被樹枝劃破,屬下拿回屋裡,準備縫補之後再穿。”
這套證詞完全不可信。
王爺怒道:“你竟敢私闖王府後院!”
秦瑞立刻在地上跪了下來,雙手抱拳,低聲道:“王爺,屬下確實是看見有人翻牆進了王府的後院,因此才追去調查,請王爺明鑒!”
王爺道:“那你追到的刺客呢?”
秦瑞沉默片刻,垂下頭:“……被那人跑了。”
王爺用力一拍桌子:“滿口胡言!”
他冷冷的目光掃向龍森,道:“去把韓夫人叫來。”
龍森去隔壁傳喚韓夫人。
片刻後,韓夫人來到偏廳,她本就生著病,膚色蒼白,走路的時候弱不禁風的幾乎要摔倒,王爺盯著她,直接問道:“昨天下午,你可見過秦護衛?”
韓夫人臉上血色儘失,顫聲道:“王爺為何這麼問?妾身未曾見過秦護衛!”
王爺冷道:“據本王所知,你跟秦護衛都是林州人氏。有下人彙報,說你身體不適,秦護衛還曾幫你帶過藥,是否屬實?”
韓夫人戰戰兢兢地道:“是臣妾拜托秦護衛順路去抓藥的……”
王爺又一掌拍向茶桌,差點把桌子給拍爛:“混賬!王府那麼多丫鬟小廝,你要買藥,需要讓秦護衛來幫你?你們兩個竟敢背著本王私通,你們好大的擔子!”
韓夫人嚇得瑟瑟發抖,撲通一聲跪在王爺麵前,她淚眼汪汪地看向王爺,顫聲道:“請王爺明察!秦瑞實為妾身同母異父的弟弟,他來王府做護衛,為免落人口實,妾身不敢告訴王爺實情……我與他是親姐弟……”
她說到這裡,突然兩眼一翻,暈倒在地。
本就身體虛弱的韓夫人,大概是受不了刺激,當場暈了過去。
秦瑞立刻緊張地叫道:“姐姐!”
王爺心中雖然氣憤,但還是心疼這位夫人,立刻說:“快去醫館請林大夫!”
他快步走上前去,橫抱起暈倒的韓夫人,把夫人放去隔壁客房的床上。
片刻後,一位頭發花白的郎中抬著藥箱進了王府,坐在夫人床邊,替她把脈。
眾人都緊張地等待結果。
那郎中摸著胡子琢磨了半晌,才道:“恭喜王爺,夫人這是喜脈。”
肖樓:“……”
虞寒江:“…………”
王爺聽到這裡微微一愣,很快就一臉驚喜:“真的?”
郎中道:“夫人確實是喜脈,隻不過她脈象虛弱,近日來她是不是食欲不振?”
侍女小霜急忙上前說道:“是的,夫人每頓飯隻能吃下一碗粥。”
郎中想了想,道:“王爺,夫人身體向來虛弱,此時懷孕實屬凶險,草民先給夫人開一副安胎藥,她現在缺乏營養,需要好好調養,萬不可激動、傷心,萬一動了胎氣,那真是神仙難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