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忍輕笑一聲,把電話掛了,隨手扔進了垃圾桶。
他在笑,可是聞睿知道少年已經怒到極點了。
江忍本來就是瘋子,聞睿顧不得風度了,往房間跑。關門!對,快點關門!
他從進門起,就沒看過孟聽。
他朝她多看一眼,那種表麵的理智就維持不住,會在她麵前動手結果了聞睿。
高義當然不能看著江忍發病,剛要喊人撲上去攔著點的時候。
那個小江爺“一見鐘情”的少女撲進了小江爺懷裡。
少年身體緊繃得跟一塊石頭似的。
孟聽抱住他勁瘦的腰,軟軟嗚咽:“江忍。”
他右手還拿著剔骨刀,鋒芒在燈光下冰冷尖銳。
她柔軟的身體微微顫抖,不知道過了多久。剔骨刀掉落,他發瘋似的,狠狠回抱住她。
孟聽是真的害怕,在老師想讓她一個人在這裡的時候。
她輕聲抽泣:“我有點、害怕。”
他動作遲緩的,低頭吻了吻她發頂。然後牽著她的手,示意傭人開門。
他路過同樣驚駭的張老師麵前,用冰冷的目光看她一眼。
那一眼讓張老師發顫。
仿佛是他把珍貴的寶貝交到她手中,卻險些被她弄丟了。
高義看著他們走遠,才發現自己心跳如擂鼓。去年,江忍被趕出江宅的時候,是個深夜。
原因是他把聞睿打得很慘。
身體還留下了後遺症,究竟是什麼後遺症,外人都不知道。江董一怒之下和江忍大吵一架,讓他滾出這個家。他沒有一個六親不認的兒子。
江忍冷笑,上了飛機。
後來江董心痛又懊悔,畢竟是他唯一的孩子,就是拉不下臉給江忍說軟話。
江忍掌心握著軟軟的小手,牽著她在天鵝小築外麵走。
大城市的夜晚沒有星星,隻有徹夜不滅的燈火。
小天鵝雕塑在池中優美,每一片羽毛都雕刻精致。它們在波光粼粼的池水中,讓夜色都皎潔溫柔。
他低頭,用指腹給她擦睫毛上的淚珠。
“彆怕,不哭。”
孟聽的委屈有一瞬幾乎忍不住,她像個找到自己家長的小孩子,抽噎道:“張老師讓我留、留在那裡。”那種被拋棄,一個人麵對未知的恐懼,四肢發軟頭腦空白的感覺,隻有經曆過才能體會。
軟軟的嗓音,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他心碎成一片一片,嗓音柔到快滴出水:“不怕,沒事了。”
孟聽點點頭,大眼睛裡還是水汪汪的。
江忍捧著她臉蛋:“彆哭,哭得老子心都要碎了。”
她努力讓自己不要抽泣。
孟聽覺得這樣好丟人。
她不哭,聽話憋著的樣子,又乖又讓人更心疼。
江忍一點辦法都沒有,他那一身的冷漠與刺,頃刻都化成了水,在她麵前蹲下來,笑著安撫她:“江忍哥哥背你回去。”
他好不要臉,然而這次,她卻覺得心裡柔軟。
孟聽紅著臉趴在他背上,軟軟的手臂輕輕環住他脖子。
少年走得很穩。
他背著她走出天鵝小築,保安紛紛給他行禮。
那個六月,夏風溫柔。B市的街沒有蟲鳴,也沒有夏蟬。
隻有一盞盞透亮的路燈,蜿蜒到不知何方。
這年他十八歲,脊背寬闊。風帶來他身上的味道,淺淺的汗味,卻出乎意料並不難聞。而是一種男性荷爾蒙爆棚的感覺。
她記得去年冬天,他們一起去爬萬古山,他也是這樣,背著她走了好久好久。
那時候她滿心不情願,想著怎麼不累死這個壞蛋。
然而今夜,她睫毛上還掛著未乾的淚。險些被人拋棄,也險些去麵對未知的恐懼。
孟聽才驚覺,原來半年過去,江忍帶給了自己怎樣的安全感。
他為了她打人進局子,在台上爽朗念檢討書,去攀岩給她贏水晶鞋……她趕不走他,氣不走他。他像一團背離世界的火,帶著燃燒一切的溫度,來討她歡心。
就像全世界都拋棄她了,他也不會。
上輩子那個在她臉燒傷以後杳無音信的少年身影消失不見,慢慢的,變成了這個夏夜中哄她的少年。
她安安靜靜的,江忍怕她還哭。
他不會哄人。於是從兜裡摸出手機給她:“打賀俊明的電話,開免提。”
孟聽打通賀俊明的電話,開了免提。
賀俊明圍著一條浴巾,殷勤地喊忍哥。
江忍說:“講點笑話來聽。”
賀俊明:“……”
他心想忍哥怕不是有病吧?賀俊明講笑話很有一套,試探著開口。
“有個女的對男同事說說,昨晚夢到你駕著七彩祥雲來看我。”
“男同事臉紅:啊?”
“女人說:你還衝我伸舌頭呢,當時你就蹲在二郎神腳邊。”
江忍沒聽見她笑。
他自己笑點很高,也不知道好不好笑,於是低聲命令道:“再講。”
賀俊明吞了吞口水,硬著頭皮想著,忍哥是不是不好這口,嘿!要不他講個黃色笑話試試?
然後他講了個黃色笑話。
很黃很黃那種,還非常淺顯易懂。
講完他自己哈哈大笑。
江忍心裡罵這傻.逼。
媽的蠢貨。
他也不知道孟聽聽懂了沒,他生平第一次,窘迫地奪過了手機,掛斷了電話。男人開黃腔沒問題,可是這他.媽怎麼能給她聽。
他怕背上的小心肝以為他在調.戲她。
江忍說:“我回去收拾他。”
孟聽臉蛋很紅,她輕輕說:“好。”
江忍心軟軟的。
天鵝小築離孟聽住的酒店很遠,開車都要將近一個小時。他背著她走,不知道何年何月才可以到。
然而他眷戀她親近自己的這一刻。
江忍怕她開口提出要自己走,於是沒話找話:“來了B市還習慣嗎,好不好玩?”
孟聽點點頭:“她們剛剛教會我打牌。”
江忍挑眉,這個他能接:“打的什麼。”
孟聽說:“鬥地主。”
“輸了贏了?”
“贏了。”她尾音軟,還帶著淺淺的自豪。
他低笑:“嗯,聽聽真聰明。”
孟聽突然有些害羞。
江忍說:“想玩什麼下次我教你。”
“你會什麼?”
“炸金花、□□,還有搖骰子。”
孟聽不說話了。
江忍心裡罵了聲操,她是不是覺得他不學無術?他和她說這些做什麼?他深吸口氣,轉移話題:“跳舞辛苦嗎?”
路燈下,她能看見少年的利落的黑發。
也感受到了他的局促和深埋的不安。
他說他會搖骰子,她隻是想起了很久前,賀俊明生日。她去安海庭向舒蘭要回自己的裙子。
江忍說要和她打個賭,讓她猜大小。
後來她贏了。
他一點也不生氣意外,低笑道:“嗯,你贏了。”
原來很早很早,他就在試著溫柔對待她。
他為了讓她忘掉這個話題,拚命向他不擅長的領域轉移:“跳舞是不是要很小就開始學了?”
少年嗓音喑啞僵硬,透過六月的夜色,讓她心裡驟然狠狠被撞了一下。
是呀江忍。
她心臟怦怦跳,紅著臉,飛快在他堅毅輪廓分明的側臉輕輕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