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聊一聊嗎?”尤銘走到床邊。
周遠眼眸低垂, 他臉色煞白, 還沒能恢複過來。
楊榮寶:“我……我去大堂裡坐坐。”
他很會審時度勢的跑了。
江予安還牽著尤銘的手, 跟尤銘一起站在窗邊, 但他沒有去看周遠,除了尤銘以外,彆人在他眼裡就是空氣,可能還不如空氣。
周遠坐起來:“聊什麼?”
尤銘嚴肅地說:“我知道你們一家都是天師,也知道斬除妖邪是你們的職責, 但我愛人不是害人的惡鬼。”
周遠看了眼江予安, 哪怕江予安此時沒有動作,他也能感覺到江予安身上那股駭人的煞氣和無言掩飾的惡意。
大約隻有尤銘會覺得他愛人沒有威脅。
周遠抿唇問:“你能保證他永遠不會害人嗎?你能保證你可以一直管著他?他還不是鬼王, 等他成了鬼王,甚至再進一步, 就沒有人再能管住他。”
尤銘看著周遠的眼睛,斬釘截鐵地說:“但你現在沒有選擇, 你隻能相信我, 你心裡也清楚, 就算你們周家所有人都來了,也不會是我愛人的對手。”
“你也不希望徒增無謂的傷亡, 對不對?”尤銘歎了口氣,“我們都心知肚明。”
周遠看著尤銘和江予安緊握的手, 看著江予安一直沒從尤銘臉上挪開的視線。
周遠也知道, 就算周家人全來了, 周家也不是江予安的對手, 但如果他不管,他心裡又過去,隻能找折中的辦法。
“我會留在這裡。”周遠說,“我願意相信你,但如果他害人,我也隻能儘我的職責。”
尤銘輕鬆了不少:“留在省城?你不準備回去了?”
周遠點頭:“不回去了,那邊有我的幾個叔伯,有他們在我也不用擔心。”
尤銘倒是沒想到周遠會留在省城。
不過這也跟他沒多大關係,他沒有管閒事的習慣。
尤銘:“那我先走了。”
周遠目送尤銘離開,幽幽地歎了口氣,早知道該讓尤銘拿兩個包子過來。
他快餓死了。
“這就走了?”正在跟前台小妹說笑的楊榮寶看著尤銘他們走出來,“周遠怎麼說的?他看他是個犟脾氣。”
尤銘:“他說他會留在省城。”
楊榮寶“切”了一聲:“留在省城監視嗎?他臉怎麼這麼大?”
尤銘笑了笑:“也沒什麼,我先走了,你們好好養一養,有什麼事等你們好了再說。”
尤銘帶著江予安離開了酒店。
他在報亭買了份報紙,裡麵報道了孟家獨子奇跡般蘇醒,植物人醒來的例子太少,這都成了一個醫學案例,主治醫生被大誇特誇,孟衝已經能下床了,要不了多久就能自由行動。
不過下麵又跟了一個報道,孟衝和孟中華斷絕父子關係,主動放棄繼承權。
孟中華的私生子也被爆了出來,現在已經被接回了孟家。
豪門風雲,尤銘不太明白。
他也慶幸自家不是什麼豪門,尤爸爸也沒有犯過原則性錯誤。
雖然有糟心親戚,但總比冒出一個私生子來得好。
當天尤銘回家之後哪裡都沒有去,在自己的房間裡看書,江予安總要摟抱著他,兩人成了連體嬰兒,就連上個廁所,江予安都要跟在他屁股後麵。
要不是尤銘再三拒絕,江予安都想幫他扶鳥了。
尤銘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以後上廁所肯定會出問題。
“睡吧。”尤銘拍了拍枕頭。
江予安站在他背後,雙手抱著他的腰,還把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尤銘差點被他壓得倒下去。
睡覺也是件難事,江予安不需要睡覺,尤銘就總覺得有一雙眼睛一直盯著自己。
半夜還做噩夢。
夢見江予安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非拉著他要跟他一起跳樓。
樓層矮的還不行,滿世界找高樓大廈,夢裡尤銘跑得心力交瘁,看到一座高樓就要爬到樓頂去跳一跳。
還跳不死。
尤銘夜裡驚醒了好幾次,早上六點就被尤爸爸給叫醒了。
他盯著黑眼圈站在門口:“爸?什麼事?”
尤爸爸被尤銘的臉色嚇了一跳:“你是熊貓轉世嗎?”
尤銘揉揉眼睛:“您彆逗我了。”
尤爸爸這才說:“快去換衣服,咱們去攝影棚,今天要拍宣傳冊。”
尤銘這才慢吞吞地說:“好的。”
攝影棚在市中心的一個商業區二十七樓,算是非常專業的攝影團隊,不過不是公司,而是一個工作室,裡麵的員工年紀都不大,二十出頭,態度也很熱情,整整一層樓都被工作室租了下來,設備也很完善。
尤爸爸身邊還帶了一個秘書,秘書是尤爸爸新招的,二十八歲,看上去老實持重,不算帥,但也不醜,沒有中年發福,氣質很好。
秘書手裡提著紙袋,裡頭裝的就是今天拍宣傳冊要穿的衣服。
“尤叔,您兒子長得真帥。”負責他們的是個小夥子,染了一頭金發,但因為皮膚白眼睛大,金發也不突兀,尤銘仔細數了數,發現他右耳待了七個耳釘。
尤爸爸挺得意道:“也不是很帥,他就這點隨我。”
小夥子姓楊,楊軒,穿著工裝背帶褲,顯得胳膊和腿又細又長。
尤銘拿著衣服去換上,讓工作室的化妝師給他化妝。
因為昨晚沒睡好,尤銘坐在椅子上閉眼打瞌睡。
楊軒滿嘴彩虹屁,把尤爸爸哄得合不攏嘴。
化妝師是個乾練的女孩,剪了個平頭,妝畫的有些濃,但人看起來挺帥的,她問尤銘:“你沒戴美瞳嗎?”
尤銘閉著眼說:“沒戴。”
化妝師:“要不要買一副?上鏡顯得眼睛大。”
尤銘:“不用了,你把我黑眼圈遮一遮就行。”
他皮膚還好,青春期的時候也漲過幾個痘痘,後來尤媽媽不知道去哪兒找的中藥偏方,喝了幾副就再沒怎麼長過痘。
化妝師給尤銘修了眉毛,上了一層隔離和輕薄的粉底,嘴唇用了顏色比較淺的唇膏。
“你五官長得好,年輕,不用太多修飾。”化妝師歎氣道,“很多平模天天化妝,皮膚都不太行了,粉要上的厚才能遮住瑕疵,不化妝又不行,乾那一行的就靠臉吃飯。”
尤銘人生中第一次化妝,自己也挺新奇的,睜開眼去看鏡子裡的自己。
——感覺和平時沒多大區彆,就是眉毛更好看了。
尤銘覺得楊榮寶說的有道理,修眉毛是會上癮的。
拍照的時候尤銘的背後是擺布,麵前有打光。
尤銘沒什麼鏡頭感,拍了好幾次都不怎麼好看——他自己覺得挺好看的,楊軒他們說不行。
“你找找角度嘛。”楊軒也很急,“不要太僵硬,拍照就是要自然才好看。”
尤銘四肢僵硬,但自我感覺很好:“我挺放鬆了啊。”
楊軒沒辦法,隻能自己給尤銘比了個動作。
“你就照我剛剛的動作來一下?”
尤銘手臂放鬆,下頜微微抬起,眼睛俯視著鏡頭。
攝影棚裡的聲音忽然靜了,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尤銘。
他沒有做什麼表情,看上去高高在上,對什麼都不屑一顧,但卻不會讓人心生厭惡,大約是因為麵容俊美,氣質在成年男性和少年之間,不顯油膩,清爽又自負的高傲感覺噴湧而出。
他穿著一身墨綠色的西裝,西裝微微反光,麵料很軟,垂感很強。
“天啊……”楊軒的下巴都快掉了。
眼前的人就像是天生驕縱的小少爺,他不需要笑,就有無數人願意把珍寶捧到他麵前。
隻有尤爸爸還在感歎:“我兒子就是長得隨我。”
楊軒看了眼尤爸爸,又看了眼尤銘,長得哪裡隨你了?
“照下來了嗎?”楊軒問攝影師。
攝影師朝他笑了笑:“那肯定的,我覺得不用修就能直接拿去當成片。”
一共有六套,都是西裝。
不過用的麵料和剪裁工藝都不相同。
有幾套還有暗紋,要隨著光線變化才看得出來。
有幾個員工小聲說:“看得我都想買一套了。”
“我也想買……要不問問多少錢?”
尤爸爸被問以後說:“不貴不貴,他穿的這幾套是我們家推的基本款,不算高定,一套的定價是十萬八千八,吉利。”
十萬八千八……
幾個員工互看一眼,敗退了。
工資剛剛上萬,買不起,買了就吃土,說不定還要被女朋友揪著耳朵罵。
尤爸爸說:“剛開業的時候要打折,那時候十萬就能買,來,咱們關注一下微博,這是我家的官方微博。”
員工們看尤爸爸這麼熱情,也不好拒絕,紛紛關注。
拍宣傳冊花了尤銘一整天的時間,中午吃的是鄭阿姨準備好的便當,在工作室用微波爐叮一下就能吃,菜分量不少,夠尤銘和他爸還有秘書三個人吃。
土豆牛肉,魚香茄餅,還有一個家常豆腐,三人吃得乾乾淨淨,一點剩都沒留。
晚上還要去拍街拍。
挑的是城市夜景和一些獨特的街頭場景,穿西裝站在塗鴉牆前拍照,尤銘這也還是頭一遭。
但他不會做動作,還是要靠楊軒一邊指導一邊教。
拍完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半了。
剩下的事也不需要尤銘和尤爸爸操心,工作室這邊會做後期。
尤爸爸彆的都不懂,隻能再三叮囑一定要有高級感,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高級感是個啥,但專業人士應該是懂的。
楊軒自然滿口答應,說看上去不高級就免費重拍。
尤爸爸沒意見。
就在尤銘準備回家的時候,他突然停下了腳步,目光看向正在和同事商量怎麼修片的楊軒,深夜的路燈投擲下慘白的光,尤銘悄悄捏了個手訣,再看楊軒。
楊軒的頭頂籠罩著一層血霧。
尤爸爸看尤銘在發呆,提醒道:“怎麼了?”
尤銘衝尤爸爸說:“您等等,我去要一下聯係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