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精是靠氣息認人,而不是氣味,就像人眼裡樹都長一個樣子,在樹精眼裡,人也長一個樣子,漫長的歲月裡,樹精才終於找到識彆人類的辦法。
李迅興奮地看著樹精,咧嘴笑道:“我覺得我們好像在拍電影哦。”
“要是真能拍出來就好了,我的人生不怎麼樣,鬼生倒是挺波瀾壯闊的,拍出來肯定叫好又叫座,說不定在電影網上能得個高分。”
他腦補的很起勁,尤銘卻對樹精說:“如果您願意幫忙的話,有什麼要求您儘管提,我能做到的都不會推脫。”
樹精笑道:“當鬼還有什麼想要的?我既然沒選擇去投胎,就沒什麼想要的。”
尤銘抿著唇。
樹精又說:“不過我可以幫你們這個忙。”
尤銘抬頭。
樹精看著尤銘笑,一臉狡捷:“彆看我是一棵樹,我也喜歡有趣的事。”
“樹老心不老嘛,老樹還有開花的時候。”樹精看著尤銘,很惡趣味地問,“剛剛嚇到你了吧?你們人類失望的樣子特彆有意思,你們的所有表情都有意思。”
李迅還不知道自己究竟要麵對什麼,當他看到擺在樹屋中間的一桶粘液的時候,整隻鬼都不好了,一臉嫌惡地說:“我真的非要躺進這盆鼻涕不可嗎?就沒有什麼彆的辦法?”
樹精:“沒有。”
李迅:“那我還是不要找回記憶比較好,我害怕自己被鼻涕淹死。”
鄒凡在一邊說:“你已經死了,不會淹死。”
李迅:“……我隻是打個比方,我知道我不會淹死。”
看李迅實在不想躺進去,尤銘在一邊問:“你就不想回陽間再看看嗎?還可以再看幾場電影。”
李迅的眼睛瞬間亮了:“真的?你不騙我?我還想去看神奇女俠呢,上次隻看到宣傳片!”
尤銘:“隻要你幫我的忙,我就帶你去看,還能施法讓你喝可樂吃爆米花。”
這誘|惑實在是太大了,李迅覺得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能抵擋這樣的誘|惑,他緊盯著尤銘,認真道:“你可不能後悔啊,要說到做到,不能騙我,如果你連鬼都騙的話,那你就太沒有良心了!”
尤銘看著李迅的眼睛,認真道:“我從來不說謊。”
李迅撇嘴:“你這就是句謊話,這世界上就沒人沒說過謊。”
尤銘:“你信,我說的就不是謊話,你不信,那就是謊話。”
這話太繞口,李迅重複了一遍才反應過來,最後還是選擇了走進那充滿了綠色粘稠液體的木桶裡,他蹲在裡麵,難受地說:“這感覺絕了!”
可他剛說完這句話,就忽然沒了動靜,在綠色的粘液裡像是一具屍體,眼睛大睜著,舌頭也吐出了出來,看著又搞笑又詭異。
樹精飄到李迅的正上方,他緩緩吐出一口綠色霧氣。
那霧氣並沒有彌漫開,反而聚集在一起,尤銘在那團霧氣中看到了被李迅遺忘的,更深層的記憶。
畫麵中的男人尤銘並不認識,戴著黑色的寬簷帽,他站在眾鬼麵前,手裡拿著一個鈴鐺,那不是招魂鈴,也不是驅邪鈴,是一種尤銘從未見過的鈴鐺,即便是在記憶深處,李迅的實現也集中在那個鈴鐺上,恐懼感能通過畫麵透出來。
“找到血珠。”
“殺了血珠的主人尤銘。”
“把血珠帶到我麵前來。”
綠霧很快就散了。
鄒凡:“這聲音有點耳熟。”
尤銘轉頭:“你聽過?但這明顯不是鬼,是人。”
鄒凡也陷入了沉思:“我不記得了,但很耳熟。”
尤銘歎了口氣:“既然還是不知道幕後主使是誰,那就要麻煩你了。”
鄒凡看著尤銘。
“把我在陰間,血珠在我手上這件事告訴除你和小鳳雲瞳以外的厲鬼。”
“既然我們找不到他,就隻能等他找上門了。”
鄒凡低頭:“好的。”
夜裡江予安回來,尤銘一邊洗澡一邊跟他說自己的想法。
這裡沒有淋浴間,隻有浴桶,換水也不方便,尤銘泡在浴桶,感謝自己有良好的衛生習慣,不讓這樣泡不了兩分鐘就該換水了。
江予安坐在旁邊,雙手交叉,支著下巴,雙眼暗沉的盯著尤銘,雖然隻能看到兩條胳膊,但他已經腦補的差不多了。
“你看看旁邊的名冊。”尤銘靠在木桶邊上,轉頭看著江予安,看見江予安的眼神他就知道這隻鬼又在想什麼脖子以下的事了。
被尤銘提醒之後,江予安才注意到擺在桌上的名冊,這名冊是線裝書,他都不記得這名冊是讓誰弄的了,隻記得弄出來以後他也沒看過,對他自己手底下有多少鬼,江予安心中並沒有一個大概的數字。
鬼願意跟著他,他沒意見。
不想跟著他,他也不在意,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要當什麼鬼王。
“有什麼不對嗎?”江予安的聲音很溫柔。
如果被鄒凡聽見,大概要驚掉下巴。
江予安對他們可從沒有這麼溫柔過。
尤銘:“寇川,你有印象嗎?”
江予安:“沒有。”
尤銘:“……”
尤銘哭笑不得:“好歹是難得的千年厲鬼,你一點印象都沒有?”
江予安搖頭,認真道:“在讓小鳳他們去保護你之前,我連對他們也沒印象。”
尤銘:“就沒有一個是你記得住的?”
江予安想了想:“鄒凡算一個吧。”
“我剛醒過來的時候就看見他了。”
江予安想了想,隻想起來那時候鄒凡五體投地趴在深淵旁邊。
剛死時候的記憶他是沒有的。
尤銘站起身來,陰間就是這點好,隻要不接觸水,身上就不會有水漬,尤銘站起來就可以直接套衣服,不用找浴巾擦拭,尤銘披著一件江予安的外袍,有點像浴袍,一根腰帶就可以拴住。
其實尤銘覺得男款古裝,不穿裡衣隻罩外麵一件還是挺方便的。
想一想,蘇格蘭裙還是男人穿的,聽說他們穿裙子的時候還不穿內褲,風一吹,那場麵辣眼睛極了。
尤銘站在江予安身後,他身上的味道把江予安整隻鬼都籠罩了。
之前江予安沒有嗅覺,不知道尤銘身上是什麼樣的味道,現在知道了,和他想象的沒什麼出入。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味道,隻要不是體臭,一般都很難形容是好聞還是難聞,江予安轉過頭,抱住了尤銘的腰,他維持著坐姿,把頭埋進尤銘的懷裡,近乎饑|渴的呼吸著。
他不知道彆人如何,但他愛死了尤銘身上的味道。
這世上最好的情香,就是愛人身上的味道,沒有任何矯飾的,天生的味道。
尤銘沒明白江予安要做什麼,呆滯了幾秒才忽然推開江予安,一臉興奮道:“你有呼吸了?!”
江予安苦笑道:“現在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嗎?”
可惜尤銘不解風情,他伸出手:“有心跳了嗎?”
他的手按在江予安的胸膛處,那顆剛剛開始跳動的心臟在他的手下有力的跳動著,速度越來越快,像有鼓聲敲在耳邊,尤銘看了江予安一眼,江予安雙目深沉,眼中有無法掩飾的柔情。
尤銘忽然覺得嗓子有些乾啞,連忙轉換話題:“你有沒有懷疑過,誰會是內奸?”
“血珠的事到底是誰透露出去的?隻要找到內奸,我們就能弄清楚是誰在背後搞鬼。”
“我懷疑,想從我手裡搶走血珠,和之前的遊戲,都是同一個人或者鬼乾的。”
“或許不止一個,而是一個團夥。”尤銘看著江予安,語氣嚴肅又認真,竭力想要打破剛剛的曖|昧氣氛。
江予安拉住了尤銘的手,尤銘的手溫暖又乾燥,他說:“會查出來的,現在心急的不是我們。”
江予安笑道:“你在陰間,他們在陽間找不到你,當然要來陰間找你。”
“宅子裡有我的一部分。”江予安親吻尤銘的手背,“隻要在宅子裡,誰都傷害不了你。”
尤銘:“你還是去乾你的事,你在這裡,他們就算想來也不敢動。”
“嗯。”江予安閉上眼睛,靠在椅子上,“雲瞳和小鳳在外麵,我讓他們馬上回來陪你,真有人要動手,也隻會把你引出宅子。”
“察覺到不對我就會回來。”
尤銘點頭:“好。”
江予安雖然是鬼,不需要吃飯睡覺,但尤銘就是覺得他看起來很累。
尤銘很想勸江予安休息一下,可是尤銘也很清楚,隻要三方鬼王的威脅還在,他們就一直不可能休息。
“很快就能結束了。”江予安朝尤銘笑。
尤銘點頭:“但願吧。”
陰間沒有白天黑夜,尤銘隻能按照陽間的時間睡覺起床,把屋裡的窗簾一拉就權當是晚上了,江予安走的時候尤銘沒有睡著,他睜眼看著江予安離開。
但接下來的兩天尤銘都沒有等到想搶血珠的人或鬼,沒有任何異常,他隻能繼續耐心等待。
第三天,尤銘正在吃午飯,鄒凡在他的身後飄著,午飯是鄒凡去陽間買來的,用的是尤銘給他的錢,還很豐盛,三菜一湯,尤銘吃不完覺得浪費,這裡又沒有鍋灶不能熱。
“下次能買那種套飯嗎?麻煩你了。”尤銘問鄒凡。
鄒凡點頭,他很少去陽間,上次是什麼時候去的他早就不記得了,這幾天去給尤銘買飯,他還鬨出了不少笑話,對人世的心理陰影更重了。
“可以。”鄒凡點頭。
尤銘喝了口湯,還沒咽下去,他就聽見耳邊傳來奇怪的鈴聲。
那鈴聲並不悅耳,但異常空靈,那聲音就像是在他耳邊,引|誘著他循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