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榮寶下去開門, 林語呆站在原地,他緊咬著唇,抖如篩糠。
尤銘轉頭問江予安:“能廢了他的術法嗎?”
江予安看了眼林語,眼神冷漠, 他冷聲道:“他沒什麼術法, 都是借助外力, 隻要把他身上的邪器搜走,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彆。”
尤銘沉默了幾秒,邪器怪不得從古至今都被天師一門視作大敵。
一個對術法並不精通的人都能依靠邪器為害一方,更彆說那些精通術法一道, 或是蠱毒一道的人了。
林語聲音乾澀:“你們以為真能抓住我?”
他還是大意了,沒想到鬼王會出現,如果鬼王不出現, 他的陰魂可以把這整個屋子的人都撕成碎片,等這些人死後,魂魄也會成為滋養陰魂的養料。
“以吾名吾身吾命吾靈祭!”林語喃喃自語, “請降世!”
江予安忽然上前抱住了尤銘,把尤銘擋在自己身後。
黑色風暴席卷而來,屋外傳來一聲驚雷, 暴雨忽致, 外麵傳來巨大的雨聲,還有硬物掉落在地麵的聲音。
鄭叔往窗外看了一眼, 暴雨夾雜著人拳頭一樣大的冰雹, 小區裡暫時停在屋外的汽車頂棚都被砸出了幾個坑。
樓下的楊榮寶剛開門, 辦事人員就連忙衝進屋子。
“這什麼天氣?剛剛還出太陽!”有人嚇了一跳,還沒緩過神來,“冰雹?咱們這兒從來沒下過冰雹。”
楊榮寶察覺到了不對,他抬頭看向樓梯,二樓樓梯口有黑氣漫溢出來。
“不好意思,你們現在這兒坐坐,我看一時半會兒是走不了了。”楊榮寶一臉焦急。
警察:“確實是走不了,你們不是說有人私闖民宅嗎?人呢?我們先去把他控製起來,是仇家還是小偷?我看你們這個小區出入管得挺嚴,應該不是小偷吧?”
楊榮寶連忙說:“警察叔叔,事情有點變化,我先上樓去看看。”
警察一臉迷茫:“什麼變化?”
楊榮寶正要說話,腳下忽然傳來震動,他站立不穩身體前傾,轉瞬間就撲倒在了地上。
幾個警察坐在沙發上,倒是沒有摔倒。
楊榮寶表情駭然,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上了樓,地震沒有停止,整棟樓都在東歪西斜,他根本沒辦法站起來。
當楊榮寶上樓後,警察們互看一眼,正想跟著楊榮寶一起上去,地麵震動的更加厲害,他們寸步難行。
現在進入了一個兩難的局麵,待在室內,房子可能會損毀,他們會丟命。
去室外,沒有遮擋物,又有拳頭大的冰雹,一個冰雹落在人的頭頂,比高空拋物還恐怖,也能直接讓人丟命。
一個警察看到了屋外花園的亭子,當機立斷:“去花園的亭子裡!”
既有遮擋,也不在室內,如果亭子受損要塌,他們也有時間撤離。
就是不知道現在市裡怎麼樣了。
“請神上身。”尤銘抓著江予安的手腕,他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不解道,“他為什麼能請神上身?”
請神上身是隻有商周時期才有記載的術法,說是請神,其實請的隻是神通,不是神的意識,這神通可以讓凡人在短時間內如擁有神的一小半力量,雖說是一小半,可是在人間,這一小半足夠顛覆一塊大地。
但請神上身對人的要求很高,這人必須要是品德高尚,正直,擁有人望的人。
林語為什麼能用這個術法?
而神為什麼會響應他?
“這不可能……”尤銘聲音乾澀。
然後尤銘幾乎是瞬間反應過來,把血珠塞到了江予安的手裡,急切道:“你快回陰間!如果神通臨世,鬼魂是最先遭殃的!”
除了江予安和尤銘,周遠他們已經站不住了,周遠他們雙眼充血,表情猙獰,周遠吐出一口血,捂著胸口靠牆坐下,動彈不得。
神通還沒有降世,周遠他們已經被波及成了這副樣子。
怪不得林語有恃無恐,這才是他最大的殺招。
尤銘緊盯著林語,林語原本縮水的身體再次龐大起來,不過不是之前肌肉誇張的模樣。
林語一米五幾的個頭拔高成了一米八,五官沒有變化,卻從平庸變成了俊朗,膚白如玉,長發齊腰,嘴唇殷紅,長身玉立,竟變成了一個翩翩少年郎——雖然是長發的。
還有點男女莫辨的美感。
但此時卻沒人欣賞他這副皮囊。
“鬼王?”林語大笑道,“鬼王又怎麼樣?鬼就是鬼,後綴再好看也隻是一隻失去了人身的鬼,怎麼能跟神相比?”
林語笑得瘋癲,但因為換了一張皮,所以即便笑成這樣也隻見狂妄,不見粗鄙。
周老也癱坐在地上,他艱難地說:“林語,你請邪神上身,你想過自己的下場嗎?”
林語的眼睛看向周老,眼神中充滿森森殺意:“什麼下場?輸的人才該想想自己會是什麼下場!”
尤銘這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邪神是真正存在的。
邪神嚴格意義上來說不能稱作是真神,邪神最開始可能隻是妖,也可能是鬼,在人的供奉下有了接近真神的力量,但邪神和真神不同,真神需要的供奉很簡單,除了信徒虔誠的信仰之外,隻需要清水和瓜果。
但邪神不同,邪神需要的供奉是人命,新社會建立以前,很多地上還有祭祀邪神的習俗,年輕的男人,天真的少女,一條條人命填進去,讓邪神越來越強大。
但尤銘看到的所有記載上,很少有邪神為禍人間的例子,邪神的最終目的還是成為真神,所以一旦有了力量,他們就開始轉型了,想法設法成為正常的神。
江予安站著林語:“你能得到的,也隻是一半神力而已。”
林語:“那也足夠了!”
這話剛剛落音,林語不需要念咒,隻需要掐出一個手訣,巨大的金鐘幻象出現在江予安和尤銘的頭頂,尤銘被江予安一手推出去,金鐘罩下,把江予安罩在裡麵。
尤銘剛恰好手訣,就被林語一揮手拍到了牆上。
尤銘感覺自己的內臟都像是被拍碎了,他咬著牙根,把湧上喉嚨的那一口血咽下去。
爬到樓梯口的楊榮寶看到這一幕嚇得整個人都傻了。
他就是下個樓的功夫,怎麼情況一下就翻轉了,他現在該怎麼辦?要怎麼幫忙?
楊榮寶思前想後看向了自己師傅,鄭叔現在情況也很糟糕,他天賦不如周遠,周老還有周遠護著,他隻能自己硬生生的扛下來,眼睛和耳孔都在流血,靠著牆坐著,但意識還在。
尤銘從牆上滑落下來。
雙眼看著金鐘裡的江予安。
林語的目光也集中在江予安身上,在他看來,尤銘他們這些人不足為懼,等解決了江予安之後,想怎麼收拾他們都可以。
“我本來想把四方鬼王一網打儘。”林語一臉戾氣,“你們要是乖乖把血珠交出來也不會這麼慘,逼得我不得不請神上身。”
江予安忽然揮刀,金鐘一震,鐘身出現一條微不可見的裂紋。
“不要白費力氣了。”林語嗤笑,“你能斬碎這金鐘,你就不是鬼王了,金鐘會越來越小,你會隨著時間的消逝魂飛魄散,慢慢的,一點點的消散。”
“當鬼之後是不是感覺不到疼了?”
“放心吧,這次你會感覺到的,魂魄感受到的疼痛跟人身感受到的疼痛可不能同日而語。”
尤銘的心像是被一隻大手攥緊,緊的他疼痛萬分。
請神上身……
尤銘咬著牙,回憶自己在書上看到的手訣。
請神上身不是沒有代價的,哪怕是品德高貴正直,為了斬妖除魔才請神上身的人,在神通離體之後,都會很快死亡。
人的身體太脆弱的,無法容納那麼強大的神力。
神通存在的時候,會支撐人的身體,一旦離開,人的身體就像是一個破碎的容器,找不到任何修補的辦法。
就連死後也不會有魂魄。
真正死的很徹底。
尤銘從沒有想過要學請神上身的術法。
他很珍惜活著的日子。
但是到了這一步……尤銘剛要照著記憶裡的手訣捏決,就聽見一聲悶響,江予安的手放在金鐘邊緣,金鐘讓他的整隻手像被燃燒一樣冒起黑煙,江予安眉頭緊皺,和林語說的一樣,魂魄的疼痛,確實不是身體的疼痛能比的。
被刀斬出來的裂痕在江予安的手下越來越大。
江予安的手收回去的時候,金鐘幻象破碎,消失的無影無蹤。
林語歎了口氣:“你少掙紮一會兒,就能少受點折磨。”
江予安朝前走去,冷漠至極:“你也一樣。”
林語猙獰地笑道:“如果沒有寇川,我還真有點怕你,剛死十年就成了鬼王,彆說我,三方鬼王也因此忌憚你,想要合夥吞了你。”
“不過……你不覺得你已經快拿不穩你的刀了嗎?”
“我為什麼要跟寇川合作?”
“一隻厲鬼而已,我會缺厲鬼使喚?”
林語陰森地看著江予安,比起江予安,他才更像是一隻鬼。
“聽說過鬼毒嗎?”
“它會啃噬你的魂魄,讓你殘缺不全,不管你有多大的力量,都隻能任我宰割。”
“放心,我本來就沒準備讓你魂飛魄散。”林語臉上露出笑來,“我會把你煉成傀儡,等你和三方鬼王鬥起來,我才能拿到更多好處。”
江予安抬起頭:“這就是你的計劃。”
林語點頭,誌得意滿地說:“天衣無縫對吧?”
江予安忽然笑了,此時此刻,江予安的笑容充滿了悲憫:“不怎麼樣。”
林語被江予安的態度激怒了,嗬斥道:“你也就能嘴硬了!”
此時尤銘終於忍不住了,堵在喉嚨裡的那口血被他吐了出來,江予安一愣,轉頭看起,尤銘艱難地說:“我沒事。”
然而這三個字顯然並沒能安撫江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