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銘能感覺到流失的精力再次回到了他的身體裡, 消失的力氣也回來了, 他的手能掐出更有威力的手訣, 他的嘴能念出更有力的咒語,但是隨著精力和力氣而來的, 卻是一種說不出的慌亂。
“小鳳?!”尤銘想要伸手去抓小鳳的胳膊,但他卻不能放下捏著手訣的手,不然之前努力的一切都要戛然而止,往生咒是一個怪異的咒術, 尤其是被其它咒術加強過的往生咒,它存續的時間越久, 威力和能波及的範圍就越大,能超度的惡鬼就越多。
尤銘額頭的青筋暴起,嗬斥道:“你給我停下!”
小鳳的身體已經淡的快要消失了,她是真的覺得自己很聰明,覺得自己做得沒錯, 她還不理解尤銘為什麼生氣,她猙獰的麵孔露出一種類似少女疑惑的表情, 不高興道:“我在幫忙, 您生什麼氣啊!”
她還沾沾自喜:“我比雲瞳有用, 贏了以後老大肯定會誇我!”
尤銘緊咬著牙,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嘶啞:“你知不知道你會魂飛魄散?!”
小鳳倒是很認真的點頭:“知道啊。”
尤銘:“那你還……”
小鳳看向周圍的鬼魂:“我們來這裡之前, 都做好了魂飛魄散的準備。”
當鬼是很沒有意思的一件事,人死以後就成了鬼,但鬼能乾什麼?無非就是到處遊蕩, 時間短還好說,時間長了,長到一千年,鬼生也就沒什麼意思了,有野心的大約還能試一試,看看自己有沒有可能成為鬼王。
沒有野心的,就混混日子,等著魂飛魄散的那一天。
“我活著的時候,覺得活著沒什麼意思,我死了以後,覺得當鬼也沒什麼意思。”小鳳說的很有條理,“反正都是會魂飛魄散的,不如魂飛魄散的有價值一點。”
尤銘從牙縫裡擠出一句:“放屁!”
小鳳驚住了,她跟著尤銘的時間不短,這麼長時間以來,她都沒聽過尤銘爆一句粗,她有些緊張躊躇,下意識的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但她的理智又告訴她自己沒有做錯。
她委屈道:“我幫了忙,你還罵我。”
尤銘捏著手訣的朝小鳳走去。
他不能放下手訣,隻能選擇其它方式打斷她。
小鳳看尤銘朝自己走來,還很興奮地說:“等贏了以後,您要跟老大說我乾了些什麼,他一定會誇我的!”
小鳳回憶自己的人生和鬼生,又說:“我也沒什麼東西,陰間有我的幾條裙子,等我魂飛魄散之後就送給雲瞳吧,說不定他會愛穿,就是不知道尺碼合不合適。”
尤銘超小鳳走去,他的每一步都很艱難。
小鳳朝尤銘笑:“夫人,您燒給我的裙子我都有好好保存!”
她似乎回到了千年以前,還是小女孩的時候,她臉上帶笑,眼裡還帶著討好,隻想得到一句誇獎。
尤銘深吸一口氣,用了自己全部的能從手訣上分出來的精力,抬起腳,狠狠一腳把小鳳踹飛了。
尤銘累得喘氣:“你彆作妖,就在旁邊看,乖乖聽話,事情結束了我就給你燒上百頂假發,什麼顏色發型都給你來一頂。”
小鳳一聽假發,原本已經透明到快要看不見的身體忽然凝實了一些。
如果有假發的話……不魂飛魄散其實也可以。
沒有頭發還頂著一張齜牙咧嘴的臉她也一點也不高興。
解決了小鳳,尤銘才又再次回到主戰場。
大部分鬼魂都在孔燈的白光下失去了行動能力,三方鬼王也不能再吸取陰魂補充失去的能量。
這使得江予安的優勢越來越明顯。
他的每一刀落下,三方鬼王從原本的回擊,慢慢變成了退讓。
隻是這一次,江予安沒準備讓它們還能像上次一樣離開。
這裡是江予安的地盤,不是它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江予安的長刀像是被火燒過一樣,慢慢發紅,最後在黑夜裡發出血色暗光,他的身上盈滿煞氣,麵無表情,嘴唇緊抿,緊握長刀的時候,肌肉都繃緊到了極限。
他知道,尤銘就在下方,他進一步,尤銘就更安全一些。
跟三方鬼王不同,他是有家人,有牽掛的。
他失敗了,不僅僅是魂飛魄散,化作彆人的養料而已。
見過光的人隻會發足狂奔,想要緊握那一束光。
隻有沒見過的,才會把一切拋在腦後。
江予安一躍而起,煞衣被陰風吹得獵獵作響,手中的長刀發出嗜血的嗡鳴聲,江予安躲開迎麵而來的斧頭,這一次他沒有砍下目標的頭,而是把對方攔腰砍斷。
鬼王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身體隨風散去。
另外兩隻鬼王顯然沒想到,它們還沒來得及反應,那隻鬼王遺留下來的黑霧都瘋狂地朝著江予安湧去,江予安手執長刀,泰然而對,黑霧將江予安重重包裹,迅速地滲入江予安的體內,鬼王就算消散了,這殘存的力量也足以抵過數萬陰魂。
兩隻鬼王互看一眼,都有些退縮了。
就在它們想像上次一樣離開的時候,江予安長刀從後方揮出,一道炙熱風牆擋住了兩方鬼王的去路,鬼王麵目猙獰,獠牙變得更長了,它們早就脫離了人的軀殼,變成了人和怪物的結合體,能夠在他們身上找到的人類特征越來越少。
連思維方式都改變了。
並且三方鬼王,都是不會說人話的。
它們在漫長的歲月裡遺忘了自己曾經是人的事實。
拋棄了作為人的一切。
江予安提著刀,如同陰間走來的使者,帶著的是關於魂飛魄散的噩耗。
兩隻鬼王合力朝江予安撲去,它們原本那龐大但靈活的身體逐漸顯露出了頹勢,變得異常笨重起來,江予安也不像之前那麼艱難躲避,被他擊敗的那一隻鬼王提供給了他強大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