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還有說話聲,後來便隻能聽到風聲。
他麵朝著她的方向,沒多會兒,手腕就輕輕動了一下。像是試探,還帶著遲疑,隻一下就消失了。他無聲笑了笑,輕扯繩子,回應了她。
盛喬縮在睡袋裡,低頭看被繩子拉的一晃一晃的手腕,抬手揉了揉眼睛。
一夜無夢,第二天早上,營地又熱鬨起來。盛喬從睡袋鑽出來的時候,那根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收到帳篷裡了。她解開手腕的繩頭,把繩子一圈圈纏好收了起來。
一整天都是在山裡摸爬滾打的戲。
聶傾為了救出人質被綁匪綁進山,綁匪有槍有刀不能輕舉妄動,她隻能想辦法給同伴留記號,找機會逃離。為了表現聶傾吃的苦,導演愣是讓盛喬在泥坑裡來回爬了七八次,到最後耳道裡都是泥。
好不容易過了,丁簡趕緊拿棉簽幫她清理耳朵,下一場又是她中彈從斜坡滾下去的戲。
好在她隻需要倒,“滾”的那一係列動作由替身來完成。
等替身“滾”完了,道具組也已經幫她把腹部的槍傷處理好了,她在地上躺好,霍希也是渾身的泥,跪在她身邊。
導演喊:“準備!A!”
霍希猛地撲過來,想抱她,可她滿身的血,不知道傷在哪,他兩隻手都在抖,手臂從她頸後環過,一向對情緒收放自如的許大律師,血紅著眼眶,聲音都無措。
“聶傾,聶傾……”
她微微睜開眼,從來不對他笑的人,此刻卻輕輕笑起來,輕聲問他:“許陸生,你怎麼在這裡啊?你又乾涉警察辦案……”
她咬碎嘴裡的血包,喉頭一堵,一口血噴出來。
他手指抖得厲害,指骨都泛白,慌張地去擦她嘴角的血,“彆說話,彆說話……”脫下自己的外套,想撕開去堵她腹部流血的傷口,可怎麼也撕不開,他眼眶血紅,像發了瘋,用牙齒去咬。
刺啦一聲,布料撕裂,他把布料揉成團,按在她傷口上,可很快就浸濕。他用手按著,滿手的血,嘶啞著哭聲:“不要……聶傾,不要……”
除了那幾個簡單的音節,他已經說不出話來。
整個劇組寂靜無聲。
丁簡在旁邊都看哭了。
過了半天,導演才喊:“哢,過了,準備下一條。”
盛喬從地上坐起來,霍希還愣愣跪著。
她輕輕碰了下他的手,偏著頭小聲喊:“霍希?”
半晌,他緩緩抬眸,落在她滿是血垢的臉上,聲音仍如戲中一樣嘶啞晦澀:“喬喬。”
“我在。”她知道他是入戲了,感情還沒抽離出來,那樣悲痛絕望的眼神,看得她心疼得要命。她握著他的手,溫熱的力度透過掌心緊緊相貼,她輕聲說:“霍希,我在。”
他眼眸湧上巨大的浪潮,周圍都是工作人員,他想抱抱她都不行,隻能死死捏住她的手,將心底那股洶湧的情緒壓下去。
力道太大,捏疼了她。可她一個字也沒說,隻是擔憂又溫柔地看著他。
小蛋和丁簡都跑過來,他垂下眸,緩緩鬆開手,一言不發起身回帳篷休息去了。
丁簡扶著她往回走,還吸著鼻子:“演得太好了,太感人了。”
盛喬看了眼已經拉上去的帳篷,輕輕歎了聲氣。
……
三天之後,山裡的戲份總算拍完了,收拾完營地,車子又將他們送下山。昨天方白已經送了暈車藥過來,盛喬上車前吃了藥,一覺睡到山下。
山上的戲太辛苦,導演給他們放了半天的假,讓他們好好休息下,明天再去片場。
盛喬的確累得夠嗆,洗了個澡躺在床上就不想動了。刷了刷微博,逛了逛超話,把落下的榜單打了,看到超話裡的照片視頻,腦子裡不停地浮現那天在山裡,霍希滿手是血抱著她的畫麵。
她爬起來,從包裡拿出那根繩子。
那是霍希從道具那裡拿的,在山裡睡帳篷的三個晚上,每晚都係在她的手腕。無論她什麼時候拉一拉,都會收到他的回應。
腦子裡天人交戰。
她一會兒站一會兒坐,一會趴一會兒躺,糾結了一個小時,忍不住拿起手機,給鐘深發了條消息:
“我懷疑霍希喜歡我。”
五分鐘後,收到鐘深的回複:
“做你的青天白日夢。”
盛喬:…………
一臉鬱悶躺回床上。
哎,天還沒黑,她就開始做夢了。